2008
文潔若著『兩老頭兒:巴金與蕭乾』(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05)
最好的是附錄一:巴金致蕭乾64封:蕭乾致巴金61封。
(譬如說,巴金不喜歡易卜生的培爾金特,不過蕭乾翻譯它,並引主角Solveig一生浪蕩、晚年有歸宿自喻(p.187))
感動的是蕭乾在寫「摯友益友和畏友巴金」(1981)時的通信。講真話的困難。
從蕭乾的信可知在1980左右大陸有20種刊物刊登外國文學翻譯;卜生的培爾金特是在「外國戲劇」一期全文刊登。又蕭乾拿到台灣版的「雙城記」,說「他們譯的書很不少」(1985/6/19)。
巴金在1981年寫字就困難,一直叮嚀蕭乾要趁能夠寫的時候多寫。
蕭乾帶文潔若去世界跑半圈,知道這是Farewell Trip,回來就閉關翻譯…….。
*****
88歲文潔若仍在翻譯長篇小説:我還能工作到100歲
原標題:88歲文潔若仍在翻譯長篇小説:我還能工作到100歲
文潔若
作家蕭乾的夫人、88歲的翻譯家文潔若,上週六在首都圖書館帶來了一場“文潔若與日本文學”講座。她思維敏捷,講述起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的作品及其人生經歷,就像談自家的事兒一樣熟絡。
就在講座前一天,記者獨家專訪了文潔若,走進這位老人的翻譯世界。“我想我能活到100歲,還能工作到100歲。”她説。
手頭還在翻譯長篇大部頭
■文潔若的家在木樨地附近,當她佝僂著身體,踩著小碎步,歡快地來開門時,她的熱情、樂觀就在那小小的動作間盡情流露了出來。
屋子裏最顯眼的一張照片,是蕭乾的黑白照片,那是他1939年在英國康橋大學時的留影,小夥子意氣風發、青春洋溢,似乎在快活地打量著他曾經生活過的家,好像從未離開過。
文潔若獨居,她的家很淩亂,衣櫃的抽屜大都關不上,吃剩的飯菜還在碗裏,但她堅持不請保姆,因為她根本不在意生活細節。“我兒子一會兒就給我送四斤包子來。”她很開心地説。
事實上,她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她鍾愛的事情上了——搞翻譯、寫文章。她認為,這也是她快樂、長壽的秘密。目前她手頭上正在翻譯的是日本作家松本清張的長篇小説《熱絹》,松本清張與英國的柯南道爾、阿加莎克裏斯蒂,均為社會推理派小説的鼻祖。1986年6月,文潔若到日本時曾拜訪過松本清張,他送給文潔若的正是長篇小説《熱絹》上下部。時隔快30年之後,這部60萬字的小説終於要被介紹到中國了。文潔若説,這次她是和86歲的弟弟合譯,弟弟初譯,她來潤色、審訂。“他管‘信’,我負責‘達’‘雅’。”
除此之外,文潔若還忙著另一件事——在山東德州成立蕭乾文潔若文學藝術館。選擇德州,是因為蕭乾1935年最早進行的新聞報道,是從魯西南開始,他曾寫下著名的《魯西流民圖》。
為了籌備文學藝術館,文潔若家裏的一張床、一張書桌,還有書櫃和一些藏書將捐出去,“書都捐了,這樣也好,能防雅賊。”老人説,家裏曾珍藏有蕭乾、錢鍾書、楊絳的合影,還有《冰心全集》第一卷,但都被人不聲不響地拿走了。文潔若説,文學藝術館預計今年9月成立,她每年會到德州工作兩三個月。
60載翻譯日本文學800萬字
■這個至今仍伏在案頭,倔強地工作著的老太太,自己都已忘記,她翻譯文學作品,迄今已整整60年了。
老人説,走上翻譯這條道,和父親分不開。文潔若7歲那年跟隨外交官父親到日本東京,進入日本麻布小學就讀。偶然的一次,父親看到她在模倣畫日本小人書上的圖,“父親要我把小人吐出來的話改成中文,他説這就叫翻譯。”1936年,全家人回到北平,一整套日文版、多達百萬字的《世界小學讀本》被帶回了國。小學生文潔若愣是花了4年時間,將其翻譯成了中文。
文潔若真正走上翻譯這條路,也得益於人民文學出版社老社長樓適夷。
文潔若1950年從清華大學畢業後,到三聯書店當校對,第二年又調到了人民文學出版社。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有一天晚上,樓社長推開側門走進我的辦公室,手裏拿著一部《白頭山》日譯本,要我對他的譯作提點意見,這是朝鮮詩人趙基天的代表作,全詩分七章,主題是抗日武裝鬥爭。”文潔若用鉛筆在譯稿旁寫下修改意見,很快就交給了樓社長。樓適夷很滿意,後來就讓文潔若翻譯了她有史以來的第一本譯作——日本工人作家春川鐵男的《日本勞動者》,該書中文版于1955年出版。
60年走過,文潔若成為了個人翻譯日本文學最多的作家,迄今已翻譯了800萬字。她主編《日本文學》叢書18卷,翻譯14部長篇小説、18部中篇小説、100多篇短篇小説,井上靖、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等人的作品,都是經她的翻譯才得以被中國人所熟知的。
在她的家中還能找到那些珍貴的中譯本,它們見證了文潔若和日本作家交往的故事。在三浦綾子的《綠色荊棘》中譯本的末尾,文潔若用鋼筆作注,“三浦綾子已于一九九九年去世。”1982年10月,正當我國輿論界為了日本修改教科書問題而譁然的時候,文潔若給日本著名女作家三浦綾子寫了一封信,“三浦綾子在回信中説,‘作為日本人,我越發感到對不起貴國的人們,簡直在你們面前抬不起頭來。説實在的,我究竟該怎樣向你們道歉才好呢?我想還是應當讓儘量多的日本人,去了解日本人犯下了什麼罪過。’”文潔若説,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三浦綾子甚至説,日本侵略過中國,這本書的版稅她不能要。
翻譯《尤利西斯》一生最開心
■“跟蕭乾生活的45年裏,翻譯《尤利西斯》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4年。”文潔若回憶道。
1990年,譯林出版社要翻譯《尤利西斯》中譯版,原譯林出版社社長李景端幾乎請遍了國內一流的翻譯家,沒人敢接。李景端請錢鍾書出山,錢鍾書説:“八十衰翁,若譯此書無異於別開生面的自殺。”當蕭乾夫婦接到翻譯邀約時,文潔若倒是很開心,“蕭乾好像有點不起勁,覺得太難了,但是我覺得很起勁。”文潔若説。那一年,她63歲,而蕭乾已是80歲高齡。
文潔若畢業于清華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英文專業,但是她從未翻譯過英文作品,只是給蕭乾與別人合譯的英文作品《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做過校訂。所以,當聽説自己有機會挑戰這部“天書”時,她簡直心花怒放,“翻譯這本書,活著有奔頭。”
蕭乾剛開始心裏沒底兒,是因為1940年在英國留學時,就曾讀過《尤利西斯》,他花了很大勁兒讀完,在封皮上寫下“天書。弟子蕭乾虔誠。1940年初夏,康橋”。
不過,面對丈夫眼中的“天書”,文潔若竟不覺得翻譯困難,她覺得蕭乾找來的一本600頁的大書給她幫了大忙,具體書名已不記得了,只記得那上面有關於《尤利西斯》的大量註釋等。
“蕭乾後來為什麼願意投入了呢?因為他覺得我翻譯的底稿還不錯,他潤色起來不費事。”文潔若説,蕭乾越陷越深,他們後來是按照“teamwork”模式來工作,她做的是“信”,而蕭乾做的是“達”和“雅”。蕭乾還不失時機地為妻子送上讚語,“他説我連一顆螺絲釘都不丟。”多年以後的今天,文潔若回想起這句話,更有了全新的註釋和延伸,“他的譯稿,有時候會丟一些東西,我就要給他摳出來。”
“1995年,這本書譯完後,美聯社一位女記者採訪我,問我每天工作多長時間,我説每天十五六個小時,天天和衣而臥。”回想那段日子,文潔若還記起了一段趣事,小區的其他保姆常常問,奶奶(指文潔若)哪兒去了,出差去了?文潔若當時家裏的保姆則趕緊回答:“在家呢,在翻《尤利西斯》呢。”
關於《尤利西斯》,作家出版社等機構還會再版這部中譯本。“我不會再作修訂,我覺得翻譯得已經很完美了。”老人家自信地説。本報記者 孫戉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