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常山
劉正偉
1960 年代中第一次讀羅門和蓉子的詩,沒想到日子過得那樣快......
羅門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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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門,本名韓仁存,一九二八年出生於海南省,十二歲進空軍幼年學校,後就讀空軍官校,到台灣後入民航局工作,一九五四年結識女詩人蓉子,開始寫詩,於《現代詩刊》 ...蓉子 - 台灣文學作家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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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蓉子和羅門結為連理,這段婚姻當時轟動台灣詩壇。婚後第2年,也就是1956年,蓉子和羅門加入以紀弦為首的現代派。1年後又雙雙退出,成為藍星詩社的 ...臺灣詩壇伉儷:羅門與蓉子 | |||
2007年06月15日 12:17:21 來源:中國新聞網 | |||
著名詩壇伉儷羅門和蓉子夫婦固守“詩國”家園五十余載。圖為近日羅門和蓉子夫婦接受採訪時,在“燈屋”留影。 (中新社發 王辛莉 攝)
臺北泰順街是一條尋常百姓居住的小街,但其間的一座寓所在兩岸三地詩人學者中享有不凡聲譽——它的名字叫“燈屋”,是臺灣著名老詩人羅門和蓉子伉儷的居所。
羅 門原名韓仁存,祖籍海南文昌。來臺從事詩歌創作五十余年,在海峽兩岸文學界頗具聲望,被文學評論家們譽為都市詩之父、現代詩的守護神、戰爭詩巨擘……出版 詩集二十種、論文集、創作大係書近四十種。蓉子原名王蓉芷,祖籍江蘇揚州。一九五三年出版《青鳥集》而聞名臺灣詩壇,詩風自然怡靜、剛柔並濟,評論界譽之 為詩壇“開得最久的菊花”、“永遠的青鳥”。
來到“燈屋”三層半的梯間,迎面便是頂至天花板的一排書櫃,拾級而上,一直延伸到四樓的房門口。
年近八旬的羅門朗聲笑迎記者,蓉子則輕聲柔語邀引記者入屋。入得眼簾,地上、墻壁滿是書、畫,還有型、色、材質迥異的各式燈具。點點燈光,交響樂彌漫,和外面的六月陰天儼然兩個世界。
“我作三件作品分送三位母親”,羅門從地上抱起一本有桌面大小的散頁集子,攤開向記者介紹。
“臺灣是我的‘養母’,她養我近一甲子,我在臺北創造一個被評論界稱為‘臺灣現代裝置藝術始祖的‘燈屋’給她。大陸是我的‘生母’,她生出我‘美好幸福的童年’,我在海南島也造一個美麗的‘圖象燈屋’給她,那裏存藏我與蓉子一生創作的心路歷程與成果,及寶貴的歷史回憶。”
在羅門心裏,地球是他也是全人類的“祖母”。進入二十一世紀,于二000年,他構想創造一個“美”的“詩國”給“祖母”她。近年,他邀請一位著名華裔設計師為“詩國”作建築設計,希望有力人士資助能在臺灣或大陸某個景點落成,將詩的美具象地留給地球上的後人。
羅門濤濤傾言,蓉子在旁忙碌著為記者準備茶點,並不時提醒羅門簡約些。
思路稍頓的羅門一轉身指著屋角的一盞落地木質兼藤質組合的頂燈說,她叫“燈塔”,和“燈屋”同時誕生于一九五五年四月四日,“是我和蓉子結婚見證,她一直照耀著我和蓉子的生命航道。”五十二年來的每一個四月四日,蓉子都會收到羅門的一封長長的結婚紀念信。
“燈屋”,成為臺北一個融文學與藝術一體的傳奇名字,更被敬為詩人伉儷羅門和蓉子在人間的通行證與信用卡,吸引眾多詩壇文壇大家前往觀賞和感受。
臺灣詩壇的余光中、楊牧等在“燈屋”和主人談詩論文,一些詩歌刊物從此應運而生;大陸學者李澤厚、謝冕,詩人劉湛秋、虹影等曾在“燈屋”流連。香港詩人舒慧去年參觀“燈屋”後撰文感言,“詩沒有衰落,仍頑強搏動!”
由 二十餘平方米的正屋和樓上一間臨時搭建的鐵皮亭子間而成的“燈屋”,是老詩人的客廳、書房、音樂視聽室、畫廊、授詩課室,而他們的起居室僅容一張貼墻的雙 人床,陳設簡樸至極。余光中曾在一次羅門、蓉子結婚周年慶典上說:“在臺灣,一家有一個人寫詩,已經夠窮的了;他們夫婦一生寫詩,高尚的人格,崇高的精 神,十分令人敬佩!”
羅門、蓉子兩位老詩人活在詩的世界裏,至今樂哉。蓉子透露說,現在每日裏仍然寫東西,除了詩,與外界的往來並不多。
今年一月,羅門應邀參加慈濟大學舉辦的一個詩歌發表會,朗誦了一首一百多行的長詩新作。上周,蓉子作為臺灣詩界的兩位代表之一,應邀參加臺灣文學館作家贈書展覽講演。
明年,是羅門的八十壽辰,亦是羅門蓉子結婚五十三周年。他們希望能在海南大學舉辦生平創作的展覽,並以他們的一二首代表作短詩刻碑,長留在“生母”海南。(記者 王辛莉 耿軍)
*****鄭愁予
由清華大學主辦、新竹中學與新竹實驗中學協辦的「是誰傳下詩人這行業──詩人鄭愁予八十壽誕詩樂禮讚」, 將於4月10日晚上7時,假清華大學旺宏館舉行。除詩歌朗誦與音樂表演,亦延請聲動樂團參與,詩人本人也將到場。詳情可上網:ppt.cc/291C,或 洽:03-5715131 #62369。
鄭愁予 《衣缽》楚哥插圖,台北:台灣商務,1966/1984 四版
《鄭愁予詩選集》台北: 志文 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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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弦,本名路逾,一九一三年生於河北清苑縣,蘇州美專畢業,曾任中國文協理事、中國新詩學會理事、現代詩社社長、《現代詩》季刊主編、北美中華新文藝學會監事長,並曾任教於台北市立成功高中。著有詩集紀弦自選集十一部,散文集《小園小品》、《終南山下》、《園丁之歌》,論著《新詩論集》、《紀弦論現代詩》等多種。曾獲馬可仕總統大綬金牌獎、第一屆中國現代詩獎特別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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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無情
生活叉著手,逼近我瞪起一雙突出的銅鈴眼
叱我,鞭我,還想吞噬我
我無言,卻橫了心--
先把數年來形影相隨的
苗苗條條的夢想活埋了
--我不心酸
再把希望的朵子摘下
扔在泥土裡,看著她腐爛
--一點也不顧惜的
人們說我太無情
是的,我將挺直了胸膛
衝上前去,抓住生活的頸子
吼一聲,拼他個死活存亡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03期
時候
我將飲煩憂之泉以持續這個生命嗎
沒有光輝和暖氣的
把血來施捨吧
留著給誰呢
花底命運難說了
其與魔鬼搏鬥
或是鑿地穴而居
該是取擇的時候了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03期
秋之禮讚
我在秋林中細覓現找一片紅葉
那紅似火的
又殷如血
可是踏遍了秋林
沒有一片稱心
倒被荊棘刺傷了足踝
蛛絲迷住了眼睛
我頹然倚著一株松幹
看一林秋色絢爛
不知名的山鳥
在我頭頂上輕喚
「哦!美麗的小東西
你在唱些什麼道理」
「我笑一番徒勞
你要找的,不會美麗
須知單獨的一片
縱火似的血一般
也難免有些蟲咬
和那美中不足的鏽斑
慧心的詩人呵
可笑你是個癡人」
我便抬起了倦眼
向著大自然凝神
看金天紅霞秋山秋水
看秋林秋葉紛飛
「哦!偉大的秋呵
你才是無上的美」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03期
一九九三新作一輯並序
我的新書集集「半島之歌」,所收入的作品, 其實作之年代,始自一九八五,迄於一九九二。因此,今年春天所寫的詩,可稱之為「新作」。今天是四月三十日。請問,在這三分之一年內,我已經寫了幾首詩? 回答是:共九首。計開:一月二首(「八十自壽」、「我之投影」);二月三首(「如果我的詩」、「寂寞的相對論」、「春日懷友」);三月二首(「你說我說」、「小草的話」);四月二首(「說不」、「上帝說」)。以上九首,只有「八十自壽」一首,已發表於「中副」;「我之投影」和「春日懷友」在亞弦手中,「如果我的詩」已寄給梅新,可能已見報了;其餘五首草稿,尚在推敲之中。
日前鴻鴻來信,有云:「在六月號的『現代詩』四十年紀念專輯上,我想選刊一些您的新作。」我回信,說可以。因此,今天一早起來,我就把這件事情辦好 了。但請注意,以下四首新作,雖說業已修改完成,但這只是「初稿」,日後可能還要再改。而凡是發表在報刊上的東西,在我的嚴格規定下,皆非「定稿」,唯有 編入詩集中的才算。坊間有些詩選,還有一所大學的教科書,選入我的名作「狼之獨步」,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很遺憾,他們所
選入的乃是我的初稿而非定稿。為什麼,那些編者,不在事前向我請教一下呢?好啦,到此為止,我不想罵人了。
那麼,就請你們大家嘗嘗這些新出籠的小籠包吧。(一九九三年四月三十日,紀弦記於美西堂半島居,時年八十歲零三天。)
寂寞的相對論
──呈邦楨、方思、秀陶三兄
我們是寂寞的一群,東西各二。
可是我們,一點兒也不寂寞。
讓我們大家一齊躺下來,
躺在草地上,擺成一個「大」字,
就像當年秀陶所扮演的那樣,
教女生們瞧著怪不好意思的。
讓我們大家一齊哈哈大笑,
就像當年方思所誇張的那樣,
分明是個道道地地的南方書生,
卻偏要模擬一番「燕趙風」。
讓我們大家一齊把右手舉起來,
就像當年邦楨所亮相的那樣,
朗誦時,那姿態,多麼的上鏡頭,有特色,
而其土裡土氣的湖北腔,亦頗令人感動。
至於我呢,我當然也會躺,會笑,會舉。
而此外,我比誰都更會嘲弄嘲弄我自己:
既無一勳章之足以耀武揚威的,
復無一紗帽之足以光完耀祖的,
然則,你算個什麼東西呢?
曰:詩人而已。唉唉!而已,而已。
你說我說
我是上帝造的;
你是猴子變的。
凡猴子變的
都絕對不可能
成為一個詩人,
像我一樣。
我讚美上帝;
我詛咒撒但。
而撒但和猴子
以及其他存在
不也是上帝造的嗎?
──你說。
小草的話
你是一棵千年大樹;
而我只是幾個月的小草。
你多偉大;
而我的存在等於不存在。
但我確實聽見了,
有一位詩人說:
不都是上帝造的嗎?
從一粒原子到全宇宙;
就連他的那些情詩和讚美詩
也在其內。
所以我就抬起頭來,
不再有所自卑感了。
上帝說
不是不可以生一批
混血兒的,你們。上帝說:
無所謂什麼純種或雜種的,
都是我創造的,你們。
都愛,都給以祝福,
只要你們行善;
但是,如果你們作惡,
那就要被毀滅了。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第20期
〈文獻重刊〉現代派信條釋義
前言:既非一個政治的黨派,亦非一個宗教的教會,沒有什麼嚴密的組織,亦無何等具體的形式,只是基於對新詩的看法相同,文學上的傾向一 致,我們這一群人,有了一個精神上的結合,於是順乎自然的趨勢,而宣告現代派的成立。這是必須說明的第一點。現代派是一個詩派,不是一個會社。現代派詩人 群,除了忠於現代派的信條之外,享有參加或不參加任何一個文學團體──比方說:中國文藝協會──之充分的自由。文協是一個團體,而現代派只是一個詩派而 已。這是必須說明的第二點。又,「現代詩社」是一個雜誌社,而「現代派」並不等於「現代詩社」。不過,作為「現代派」詩人群共同雜誌,「現代詩社」。編輯 發行的「現代詩」,今後,當然是愈更旗幟鮮明的了。這是必須說明的第三點。釋義:我們現代派的信條凡六,條條簡單明瞭。為了達到新詩的現代化這一目的,完成新詩的再革命這一任務,我們必須爭取文藝界人士乃至一般讀者廣泛的了解與同情,給我們以精神上的支持。所以,我們的信條,有加以進一步解釋的必要。
第一條:我們是有所揚棄並發揚光大地包容了自波特萊爾以降一切新興詩派之精神與要素的現代派之一群。正如新興繪畫之以塞尚為鼻祖,世界新詩之出發點乃 是法國的波特萊爾。象徵派導源於波氏。其後一切新興詩派無不直接間接蒙受象徵派的影響。這些新興詩派,包括十九世紀的象徵派、二十世紀的後期象徵派、立體 派、達達派、超現實派、新感覺派、美國的意象派、以及今日歐美各國的純粹詩運動。總稱為「現代主義」。我們有所揚棄的是它那病的、世紀末的傾向;而其健康 的、進步的、向上的部分則為我們所企圖發揚光大的。
第二條:我們認為新詩乃是橫的移植,而非縱的繼承。這是一個總的看法,一個基本的出發點,無論是理論
的建立或創作的實踐。在中國或日本,新詩,總之是「移植之花」。我們的新詩,決非唐、宋詞之類的「國粹」。同樣,日本的新詩亦決非俳句、和歌之類的他們的 「國粹」。在今天,照道理,中國和日本的新詩,以其成就而言,都應該是世界文學的一部分了。寄語那些國粹主義者們:既然科學方面我們已在急起直追,迎頭趕 上,那麼文學和藝術方面,難道反而要它停止在閉關自守,自我陶醉的階段嗎?須知文學藝術無國界,也跟科學一樣。一且我們的新詩作者獲得了國際的聲譽,則那 些老頑固們恐怕也要讚我們一聲「為國爭光」的吧?
第三條:詩的新大陸之探險,詩的處女地之開拓。新的內容之表現,新的形式之創作,新的工具之發見,新的手法之發明。我們認為新詩,必須名符其實,日新 又新。詩而不新,便沒有資格稱之為新詩。所以我們講究一個「新」字。但是我們決不標新立異。凡對我們欠了解的,萬勿盲目地誣陷我們!
第四條:知性之強調。這一點關係重大。現代主義之一大特色是:反浪漫主義的。重知性,而排斥情緒之告白。單是憑著熱情奔放有什麼用呢?讀第二篇就索然 無味了。所以巴爾那斯派一抬頭,雨果的權威就失去作用啦。一首新詩必須是一座堅實完美的建築物,一個新詩作者必須是一位出類拔萃的工程師。而這就是這一條 的精義之所在。
第五條:追求詩的純粹性。國際純粹詩運動對於我們的這個詩壇,似乎還沒有激起過一點點的漣漪。我們這是很重要的:排斥一切「非詩的」雜質,使之淨化, 醇化;提煉復提煉,加工復加工,好比把一條大牛熬成一小瓶的牛肉汁一樣。天地雖小,密度極大。每一詩行,甚至每一個字,都必須是純粹「詩的」而非「散文 的」。
第六條:愛國。反共。擁護自由與民主。用不著解釋了。
(原載民國42年2月《現代詩》第13期)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第20期
心
天有兩顆心在白晝裡是金的
到夜晚又換了銀的
而人卻祇有
一顆肉故的
血紅的心
大地底心是一團火
--那很好
讓他去燃燒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03期
脫襪吟
何其臭的襪子呵何其臭的腳
這是流浪人的襪子
流浪人的腳
沒有家的
也沒有親人
親人--
何其生疏的字啊
文章出處:
花
手拈一束鮮花如獲得小美人一群
粉紅色的桃花
有黛玉之弱姿
不知名的紫色小奔
便是襲人金釧兒之流
所謂愛即是佔有
鮮花乃最美的少女
雖則這些少女們
多半是肺病的患者
然蹲在詩人案頭的
土瓶常不寂寞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03期
禪之什
《禪》世人多半喜愛對稱;
我,寧取均衡。
讓阿姆斯壯的腳印永遠留在月球上吧。
然後是火星,木星和土量……
然後是銀河外星雲鎮力宇宙外宇宙……
無盡,無窮。
在這兒,半島如畫,四季常春,
我朝暮吟哦著「酒德日以高」,
而左邊的一聯或剩下的行行
就再也不高興去有所完成了。
唔,此之語「禪」。
《十點半》
而總之,十點半就是十點半,
這不就是一切了麼?
請別問我那是上午的十點半
還是下午的十點半。
請別問我那是何年何月何日
是在那一個經度和緯度上的十點半。
也別問我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
一種什麼味道,什麼感覺的十點半。
而總之,這倒是一點兒也不假的:
我讓我的停在十點半上不走了的手錶
躺在書桌上檯燈的旁邊沒去管它
已有幾十天了。不!幾十年了。
瞬間的十點半。
永恆的十點半。
是的,我有個「十點半」。
《形象論》
無論多快,多好玩,
多麼的夠時髦,不守交通規則,
一名騎黑色摩托車的teenager,
吹著口哨,嚼著口香糖的,
總之,絕對的不可能,
在舞臺上,扮演
那歌劇中
騎白馬的王子。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07,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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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楊喚論生死
─「給朋友們的信」之一號外楊喚,你已作古三十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不久前,羅行同梅新給我打了個越洋電話來,要我寫一點東西紀念你,而且限我在本月底以前交卷。所以今天晚上我就開始動筆寫一封信和你談談。
說實在的,要是你還活著,時常可以和我們大家在一起玩玩,那多好啊。可是你已被火葬了。你再也不能跑到西門町去看一場勞軍電影了!唉唉。但是憑 了你的作品,你是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的。尤其是當你在世時,和你最要好的幾個朋友,葉泥、李莎和我,更是永遠不會忘記你的;而我還時常在夢中和你乾杯哩。 我總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行屍走肉,大多數人,渾渾噩噩,活著也等於死了的一樣。而只有極少數人,雖死猶生。如你,便是這極少數人之中的一個。我 的意思,並不是說,每個寫詩的人都能永遠活著,而主要的是看他的作品經不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你留下來的作品並不太多,但幾乎收入詩集「風景」中的每一首都 是很出色很有味道的,而且給年輕的一代以正面良好的影響。至於你的那些童話詩,對於今天的兒童詩,也是大大地頭有啟發性與前導之作用的。你不但依然活在我 們的這個詩壇上,活在讀者們和寫兒童詩的小朋友們的心中,而且也活在我的身邊,活在李莎的客廳裡,活在葉泥的書房裡,就像當初一樣,你真的沒有死。(三月 二十日)
有人說,從前在大陸上,當你還很年少時,曾受過一位筆名叫綠原的詩人影響,甚至有些詩句還很像他。我一向不知道綠原其人,也沒有看過他的詩。所 以無法把你們兩位的作品拿來作一比較。但我深信你絕對不會抄襲他人之詩作。因我非常了解你的性格,你的自尊心很強烈,怎麼肯去模仿別人,步他人之後塵,拾 他人之餘唾?當然,你很喜歡這位詩人,有意無意之間,多少受他一點影響,總是免不了的。正如我年青時,也曾受過大我好幾歲的戴望舒和李金髮的影響;這一事 實,我從來不否認。但我的的確確沒有抄襲模仿過他們。我有我獨自的風格,我有我獨到的境界。而你,不也是一樣嗎?所以我說,前人影響後人,或同時代人互相 影響,這都是很自然的,並非什麼壞事,根本就用不著那些論客們跳出來大驚小怪的。在臺灣,和你年齡差不多的詩人們,我概稱之為「中年的一代」,連你在內, 請問有誰沒受過我的影響呢?反過來說,你們這些小老弟,不也時常給我以影響嗎?正因為除古人與洋人,我也樂於接受晚輩們的影響,我的詩心才會不老,我才年 年有詩。但是這些影響,一到我的筆下就溶化了,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這一點,你是知道的。真的,要是李白、杜甫、陶淵明、蘇東坡他們活在今天和我們同時代 的話,相信他們也都會得受到你我之影響的。古人如此,洋人亦然。然則,你曾多少受過點綠原的影響,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憑了你作品上的成就,誰能動搖你在詩 壇上的地位呢?叫那些根本拿不出證據來的刻薄且善妒的傢伙們快給我閉嘴吧!(三月二十三日)
現在讓我來向你報告一點關於我的近況。退休後,我於一九七六年底偕老伴來舊金山,和我女兒女婿住在一起。除我大兒在洛杉機經商外,二兒、三兒、 四兒也都住在三藩市和灣區。兒女們都很孝順,都已成家立業,二老算是過得很不錯的。可是我是退而不休的,閑著不動就要生病了。我每天早晨六時起身,六時五 十分出門,步行到離家不遠的市立大學去念英文一小時,七點到八點。下課回家略事休息,就送我七歲的外孫女小珊去上小學一年級。她的學校比我的還要近一點。 然後,我又去市立大學上一堂課,九點到十點的。回家後,便在花園裡消磨一番。十一點半開始午餐,十一點五十分,送我六歲的外孫小泉去上幼稚園,和他姊姊在 同一所學校裡。這兩個姓李的孩子,我都很寵愛和我的十四個姓路的孫男孫女同樣的寶貝。午後我要小睡片刻,三點,把兩個小人接回家,洗個澡,就開始做我的功 課了。到晚上六點,女兒和女婿下班回來,一家六口子吃晚飯,這便是一天裡最熱鬧也最愉快的時刻了。你一定會覺得奇怪──都那麼大一把的年紀了,還念個什麼 英文呢?讓我來告訴你,第一, 我要在美國生活下去,克服語文上的困難是有其必要的;第二,我對英文頗感興,相信我會把它搞通了的;第三,我是移民身份,念書不花錢的。我小時候念過點日 文和法文,而英文是從來沒有好好地學習過。現在我要用到它了,不去上學怎麼行呢?而一個早已退了休的老師,又從頭來起去當學生,這說來似乎有點可笑吧。但 只要你能了解上述的原因,相信就不會笑我了。唔,是的,不但不會笑我,而且還會肅然起敬,對於我的這種學習精神。
我來美已七年多了,可是一向還沒有離開過西海岸,到東北部去看看朋友哩。我已給林泠一信,到今年暑假期間,一定要到她們那邊去觀光一番。我將分 別訪問林泠、鄭愁予、方思、彭邦楨等,在每一家都住一兩天。而他們這幾個,不也都是你的老友嗎?相信你的靈魂,有時也會飄到他們那邊去玩玩的。而在我回到 了加州之後,我打算寫一篇「東遊記」,寄到臺北去發表。然則,你就等著欣賞我的好文章吧。哦,楊喚,要是有空的話,請你就在今夜,再度來到我的夢中和我聊 聊好不好?(一九八四年三月二十四日,寫完於美西堂。)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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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弦《晚景》(台北:爾雅,1985)1974~1984
----紀弦回憶錄
本書為名詩人紀弦先生之回憶錄,全書五十萬言,共分三冊出版。
第一部「二分明月下」寫詩人「大陸時期」(一九一三─一九四八)在揚州生長與求學之生活,本書前半作者著力敘寫其出生與求學生涯,後半則主要寫他進入文壇,以現代詩聞名於世,並在時政波動與文藝浪潮衝擊下,如何不受政局與意識形態左右,堅持其文學志業,強調詩質與詩藝,並積極創辦藝文刊物,發表藝文創作,鼓吹新文藝思潮,儼然一代新文學之弄潮兒。作者並對當時大陸文壇狀況有深入解說,是了解三十年代大陸文學發展的重要史料。
第二部「在頂點與高潮」寫詩人「台灣時期」(一九四九─一九七六)在台灣創辦《現代詩》季刊,對現代詩造成深遠影響的經過。人稱現代詩點火人的作者,創辦《現代詩》季刊並努力維持出刊,全書著力釐清作者對現代詩的理念與看法,並透過說明與覃子豪之間的現代詩論戰,進一步闡發其詩學與詩觀。
第三部「半島春秋」則寫詩人移居美國,進入「美西時期」(一九七七─二○○○)之恬靜生活。作者從激越歸於平淡,在美國適宜幽居的閑散氛圍中,含飴弄孫,安享天倫之樂,與妻子感情深篤,與家人更是互賴互依,並不忘時時充實自我,保持創作力驚人不輟,實為以一生寫詩的終生詩人。作者閱歷豐富,信筆拈來,時代的風雲,傳奇的人物,均躍然紙上。其意氣之風發,顧盼自雄的神氣,讓人不禁對詩人老當益壯的神采心生景仰嘆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