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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志峰《書,記憶著時光》、 "允晨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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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書的扉頁,蓋著"國立臺大圖書館藏書"的印,自是有點份量、莊嚴點。可惜現在已取消借書簽名的做法,所以22世紀的讀者,無法看出第一位捷足先登記的在下之大名。
博客來網站的封面相片,類似平面照,無法顯示紙本的"光明四射",可見書本自有電子檔沒有的多采。 (網站的優待價,也是樂學書局出給大學的價位)。
每篇前有作者的照相,多令人驚喜、沉思,可惜,作者後來在他處才說它們的生平,又借圖還魂去講其他的故事。同樣的,各篇章前引言也應該有出處說明。
絕大多數的文章都標注刊出和轉載的資訊;首次刊登的,更有意思,更引人想像其緣由。
我最喜歡的,當然是朋友的文章被引用;最有趣的是出書風行到中國。成為禁書,被全文放到網路,位於北歐的作者抗議版權被侵犯,台灣的出版社只能"苦笑" (我的用語)。
曾跟志峰談過介紹允晨的書。有意思的是,《書,記憶著時光》大出我原先的想像之外,可見,書、記憶、時光、人、故事、地方,可以無窮地組合,構出每個人的"允晨與我"之歷史。



書,記憶著時光



作者: 廖志峰/文.攝影追蹤作者 新功能介紹
出版社:允晨文化訂閱出版社新書快訊 新功能介紹
出版日期:2015/07/01
語言:繁體中文
定價:299元
優惠價:9折269元
本商品單次購買10本85折254元 (臺大圖書館 樂學書局之出價)




內容簡介
  一直到現在,那一股直接從印刷廠裡傳出來的新鮮油墨氣味,仍舊會在我心中撩起一種近乎舒暢的感覺。——綏青.《為書籍的一生》

  《書,記憶著時光》,分為「書時間」、「書語錄」兩大部份。第一部份的十七篇文章,是為《文訊》撰寫專欄的成果。志峰和幾位作者輪流寫,時間持續了三年。每篇文章都環繞著「書」,閱讀、編輯與出版,工作的感悟、出版產業的現實與憧憬;有個人的體驗、思見,也有對文化的策勵、期待。讀志峰文章,心情很特別。在他飽含知識性的文字外,總是令人心情跌宕起伏,有共鳴,有鼓舞,更多的是反省、深思。第二部份是志峰多年來在報刊雜誌上發表的隨筆,共二十四篇,內容聚焦在「書」的評論、介紹、感思。這些篇章一路標示著:他行腳出版工作堅定的身影與步履,過程中對出版、對編輯始終如一的熱愛與期待。他長期浸淫出版實務中,對現實與理想的扞格,早有敏銳的覺知。但他胸壑自然,調風調雨調霜雪,自有應對之道,變異的惡劣環境,似乎從不減損他對閱讀及出版工作的志趣,延緩他前進的腳步。——封德屏

  多年以前的某一天,我到一家久聞盛名的出版社應徵編輯一職,原以為只是個過渡的工作,也許一年,也許兩年,我就會離開這裡,再到另一家出版社,繼續著編輯的旅程。但真實的人生是,你選了一個開頭,一個角色,劇本卻早被編寫好,你難以著力。我沒想到會在這裡停留了下來,這不是原先的人生規劃,雖然我的人生也沒有具體的目標,或許是本質缺乏冒險犯難的精神,我耽溺這岸上的風景,習於隔著書本去眺望人生。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廖志峰

  出生地台北市,居住地基隆市。淡江大學中文系畢,國立師範大學教育學分班結業,曾任廣告公司文案、國會助理、編輯,現供職於出版社。喜歡旅遊、看電影、漫步和攝影。於《文訊》撰寫專欄「書時間」(二○一二—二○一四),文章、隨筆散見報章雜誌。


目錄
推薦序 封德屏
書,記憶著時光——代序

第一部 書時間
1.倉庫
2.書店的異想時光
3.編輯,這靈魂的事
4.書本的現代漂流
5.寫作的旅程
6.閱讀吧,讓我們在此相遇
7.機械複製的時代
8.側影
9.擺盪
10.鐘聲為誰而鳴—— 出版的九個理由
11.曾經,一種閱讀時光
12.伏爾泰的傻瓜們
13.書的重奏
14.書信因緣
15.行話
16.作家.書房.零英里
17.生命中的書

第二部 書語錄
1.維也納的咖啡時光
2.出雪域
3.前清明,後清明
4.黃魚的滋味
5.跟著作者去旅行
6.時間的彌撒
7.青春的歌,從一八九五以來
8.上海人,上海事
9.無土時代的廢墟台灣
10.遇見桑貝
11.父親們.兒子們——孽子台灣
12.一生最美的時光——讀《初戀情人的秘密》
13.青春縱走,騎路無疆
14.我們的時代——《墨西哥的五個太陽》
15.因為月光——《找路》我讀
16.閱讀的囍宴,書本的危機
17.月光何以奏鳴?
18.一個經濟學家的世界之旅—— 閱讀索爾孟
19.字裏行間的生活
20.台灣出版的變遷,如是我見
21.舊世界新國度—— 關於沃伊切赫.古瑞茨基的《邊境》
22.青春巴黎,中年書寫
23.不曾想過這樣的巴黎
24.活著去說的故事

編書狂—— 代跋






倉庫
 
那些沒有人記得的書,
迷航在時間之河裡的書,
永遠都在這裡等待新的有緣人,
賦予它新的靈魂。
——卡洛斯.魯依斯.薩豐《風之影.遺忘書之墓》
 
我沒有想過倉庫會是我出版生涯中最真實和持久的勞動場所。
 
一九九○年的春天,我走進了一家位在南京東路上的出版社,工作上經常需要和作者聯繫,但都遠不如與「倉庫」的互動關係來得更真實,充滿貼身的肉搏。這樣,當我偶然想著所謂書的時間時,「倉庫」便成了第一個躍入的字詞。
 
我曾以為出版人應過著一種優雅從容的白領生活,後來知道不是;我也以為出版是一種夢幻的行業,所謂的雲端產業,很快地,位居出版後場的倉庫把我拉回現實的人間。早些年還對出版懷抱著強烈夢想的時候,有一天主管說了,你該去看看你編的書最後所堆放的地方了。就這樣,我去了一趟倉庫,以及此後的無數次。
 
對於出版社的倉庫該有甚麼樣的想像嗎?我沒有。就好像服兵役時也從沒想過庫房是我最常待的地方,有一整連的軍醫裝備要保養,擔架、帶著血跡的羊毛軍毯、托馬氏架,以及讓你練習人工呼吸的橡膠安妮——那個被許多青春熱血的阿兵哥親吻過的永恆安妮。第一次進入軍醫庫房,在做裝備保養的學長正播放著柴可夫斯基的《一八一二序曲》,他用隨身聽外接一對小喇叭,在庫房裡大聲放送,看見我進來時,他先作勢噓了一聲,然後,我聽到了這部樂曲中最讓人亢奮的加農砲聲,那彷彿是迎接你到來的禮砲。學長異常熱烈的歡迎你,因為往後的一年半,這些裝備都會是你這個二等兵的責任了;然而,在我即將抵達的出版社倉庫,會是甚麼樣子?裏頭會有甚麼出人意表的事物在等著我?

騎著摩托車,頂著烈日、灰塵、廢氣,一路經過了承德路,重慶北路,延平北路,塔城街,一直到西寧北路,終於抵達時,我看到一整排連棟的舊式公寓,微敞著紅漆脫落的鐵門,磨石子的地板,鐵鑄的欄杆,所謂倉庫,其實只是一棟普通的五層樓公寓,倉庫就位於二樓。我第一次進到倉庫的作業現場,有點興奮,目光極力搜尋,一排排日光燈,一座座整整整齊齊用角鋼和三夾板釘成的書架,上面堆滿了書,沿著走道排列,陣容壯盛,就像座圖書館。在倉庫工作的黃正用去漬油擦拭著從書店退回的書,之後再去除封底貼著的各個書店標籤,書邊蓋著的書店戳記等會兒還要磨邊處理。他看見我時微笑了一下,有某種安靜,沉著的氣味:又一個新手/朝聖者,他或許心裡這麼想。這裡是台北市的西北區,十分安靜,幾乎沒甚麼商業活動,再過去是堤防,河流,然後是另一個城市。大馬路上車聲稀疏,室內真正的聲響其實來自磨書機,公寓人家的對話以及開關門的聲音,就在相連天井間傳盪。磨書機啟動時揚起的白色書塵,冬天時像雪花般詩意,但在夏天,卻像白色麵粉黏膩,令人發癢躁煩。然而真正惱人的還是經年累月處理書籍的進退貨作業,就像再過去不遠的那條有著潮汐的河流,在河上漂浮的布袋蓮,隨著漲潮退潮,上午漂走,下午又漂回來,彷彿如如不動,一如這些書籍的命運。發書出去,然後退回倉庫,再發出去,然後再退回來,直到終於風漬報廢為止,薛西弗斯也這樣幹事。我明白主管的用意,就是讓你面書思過——為何沒有把書準確地送到讀者的手上——但怎麼說呢?有些人就是天生冥頑不靈。
 
這只是其中一間的倉庫,我們有時也像游牧人一樣探勘書籍的寄居之所,轉換陣地,尋找另一個更大貨棧。與書籍的肉搏意義在此,當我們早已習於在出版社乘坐電梯上下樓時,倉庫卻像是一個單兵戰鬥場,一樓二樓,二樓一樓,左腳右腳,右腳左腳,揹著書反覆登樓,直到汗流浹背,筋疲力竭為止。重複的勞動,像進行陶侃搬磚的行業儀式,我有時疑惑,我是屬於坐在辦公室的白領階層?還是以體力謀生的藍領?確認的事實是,書,是我工作的神主牌,得好生伺候。不過這種勞動卻讓工作顯得某種真實的負重。
坐在室內編著書時,總幻想書在書店會有很好的陳列位置,並且自動地銷售——但書最後卻退回倉庫,像經過一場旅行,在不同的地方待著,被翻動,被拾起,被貨運的箱型車載運,擲回倉庫,重摔在地,中途已暗伏著白蟻。但倉庫還不是書的最終站,書本最終會回到紙廠,不管是被遺忘或毀損的書。我曾趕上士林紙廠最後幾日的回收處理作業,目送裝滿一部箱型車的書,最終只賣得二百多元,剛好購買幾罐啤酒。書的告別式。當然有時白蟻也會幫忙處理書本後事,不管新書或舊書,他們清空了書的內裡,留下無法處理的硬殼或塑膠封套。曾在搬書時,使勁搬起後卻發覺很輕,輕得異常,原來牛皮紙封裡頭的書早被蛀空一半,徒留著外包裝的完整。
 
像座圖書館的倉庫,堆滿了書又裝滿遺忘,它同時也是寶庫,曾有過一個臨時工讀生(後來成為一個大作家),在一整天的整理舊書的勞動後,喜孜孜地在倉庫中一角找出一批意想不到的絕版書,比當日的臨時工資還高:倉庫也是遊民和野貓的避難所,你很清楚地知道是否有其他人進來過,那漂浮在空氣中,一種嗆鼻的焦油味,以及殘留地上的泡麵、舊報紙、碎紙屑,破碗等等,都洩露這種隱蔽不了的跡息。倉庫也曾遭過小偷,但甚麼書都沒少,只掉了一台收音機,顯然,收音機比起書更具實用價值。貓是繼著遊民小偷之後,竄進了倉庫,倉庫的生物系統更豐富了,因為跳蚤也跟著貓進來,跳蚤會在你進行倉庫盤點時,發起攻擊,讓你抱頭鼠竄。但是,還有一種生物,蠹魚,我始終好奇牠到底從何而來?早就寄生在紙頁之間?或是在陰雨連綿的日子,從雨絲的垂落中游進空氣之中,再游入倉庫?蟑螂就更不必說了,在有人類以前,他們早已開始活動。於是,當你在倉庫作業,你經常會與這個生態系統照面。

倉庫到底是書的終點?還是起點?在這行二十餘年的我,經常這樣問。讀到西班牙小說家卡洛斯.魯依斯.薩豐所寫的《風之影》的第一章〈遺忘書之墓〉我突然想,作為一種存在記憶實體的意像,再沒有比倉庫更來得寫實魔幻:當一座圖書館消失的時候,當一間書局倒閉的時候,當一本書迷失在記憶中的時候……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我們都確定絕對能在這個地方找得到。出版社的倉庫既不為人知也不足人道,幾乎就是「遺忘書之墓」的真實版。但它比想像中更迷人,充滿著許多遺忘的書籍與出版的軼事,當然還有時間難言的氣味。它也具有廢墟的元素,斜射的光線,在光線中飄動的游塵,半傾圮的書架,在紙頁間飄動流竄,一種無氣味的腐朽隨著時日蔓延,你甚至也不懷疑,沒多久倉庫的一角會生長出藤蔓,沿著過道,包覆所有的書,魔幻寫實,在這裡證成。然而,更深重的影響是遺忘,那些沒有人記得的書,迷航在時間之河裡的書,將被遺忘沉埋……。
 
如果你問我倉庫何以讓人如此印象深刻,那是因為我想念單純的勞動,想念與書體肉身接觸的真實感,想念紙張與油墨帶著某種神聖的氣味。與其說我愛勞動,不如說更想念在搬書勞動後的痛飲一罐啤酒,沁人心脾。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轉換倉庫陣地的間隙,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在滂沱大雨中等待雨停的空檔,和同事一起啜飲啤酒,打開箱型車的後車廂,頓時成了避雨的天地,聽著午後雷雨大珠小珠亂彈般打在車蓋上,這聲音圈成了一個世界,時間也好像凝止,只有風的吹拂流動。路旁不時飛濺起的大片水花,霎時間也變得無所謂,已經濕透了的衣服,已經無分雨水或汗水。單純只屬於書人們的空間,倉庫的時光。
 
因為搬書,所以你更清楚書的重量與時間俱來︰書放得愈久,空氣中的溼氣浸潤到紙頁間,重量就增加了,形成了時間的重量,再也難以分割。當我開始回望我出版生涯,我卻突然發覺在倉庫的時間是唯一真實的時光,沒有欺瞞,沒有背叛。那些少有人記得的書和軼事,我們記得。
 
二○一二年四月,《文訊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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