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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雍正(1678~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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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nathan Spence(史景遷)《叛國之書》/《雍正王朝之大義覺迷》

就稗官野史,清史有好多恢詭譎怪的疑案。就時空之隔與風尚之異,清朝離我們既接近又遙遠,想像美感帶給我們獨特的魔力。就以古鑑今,對當代中國的觀察,清朝奠定了現代中國的疆域基礎,更在語言、民俗、學術等各方面塑形了中國:下自小農上至知識分子,多民族中國的集體潛意識在清朝凝而神之,至今未散。清朝不但是銜接傳統中國與當代世界的環釦,更是北亞王朝與漢族典儀的整合,是封貢體制的極致發揮。要了解中國,讀清史。要窺探東亞,讀清史。甚至要探悉比較世界各文明,你也不得不讀清史。
你以為學校已經教過你清史?其實錯了。你不知道康熙帝在親自遠征漠北時用滿文寫信寄回北京,娓娓動人。你知道康熙帝精通滿漢文,你不知道他對佛萊明語感興趣、對朝鮮語言文字下過功夫。你知道環繞著雍正帝有一堆奇妙的傳說,血滴子、刺客都出現了,你不知道他解放了明朝以來的賤民階級,給予他們較平等的社會地位。你知道雍正因為羅馬梵諦岡方面態度的蠻橫而禁教,但是你不知道其實雍正仍然繼續任用西洋人,「甚至為平準錢價而積極採購洋銅、倭銅,對外交易」。你知道乾隆帝喜歡漢族藝術畫作,經常題詩,你不知道他同時兼通滿蒙語言外,還會藏語與維語。你知道乾隆有個傳奇的香妃,你不知道乾隆規劃戰爭,行軍三千七百公里,在後勤補給上面面俱到,比起拿破崙行軍兩千四百公里征俄竟困頓委靡而歸,相形之下乾隆在佈局上可說更勝一籌。
清史裡有太多東西你還不知道!
清朝既是傳統中國王朝,又不是傳統中國王朝。清朝是傳統中國王朝。
傳統中國主流漢文化在清朝發展至絢爛:嚴謹踏實講究論證精神的考據之學在清朝發展出來了,為生民立命而重實踐的理學名臣在清朝培育出來了,甚至漢文小說藝術在結構上、深度上與取材上也都有著長足的發展。清朝不是傳統中國王朝。他是東北亞民族征服並整合歷史經驗的成功:滿、蒙文史書、佛經、藏文大藏甘珠爾乃至密宗梵咒,都在清朝大量整理並出版。滿洲君主既是漢土的皇帝,又是北亞的可汗。對外一改宋明輕邊區的觀念,重視少數民族自治區,對疆域寸土必爭,這也是有別於傳統的特色。當然,清朝卻仍然又是傳統東亞文化的典型:約當同一時間,日本、朝鮮、乃至清朝,在迎向太平的同時,面對新興起西方,卻都不約而同地僅採取有限度的開放而在大方向上是封閉的。要了解傳統保守的東亞,讀清史也是不可或缺的。
要讀清史,開創有清盛世的三位關鍵君主:康熙、雍正、乾隆,都是你必須再深入了解的。蔣兆成、馮爾康、唐文基三位教授,都是學有專長的專家。由他們三位執筆撰寫盛清三帝的傳記,值得你來讀!
大清帝國以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國力達到顛峰,而這三朝前後長達一百三十八年,其疆域除了漢人故地以外,還轄有蒙古、新疆、西藏、臺灣,這帝國版圖界定了今日中國人對固有疆域的認識。
清世宗雍正(1678~1735),姓愛新覺羅,名胤禛,康熙帝第四子。45歲登基,在位時間13年,享年58歲。作為帝國之君,他上承康熙,下啟乾隆,奠定「康乾盛世」的來臨。
雍正帝敢於「振數百年頹風」,革舊除弊,是清朝「康乾盛世」的有力推進者,是中國歷史上少數值得肯定的傑出皇帝之一,本書並對過去有關雍正偏頗的評論和誣蔑作了辨析,提出了個人的見解。
全書涵蓋了雍正朝的制度變革、文字獄等事件、用人唯才等敍述,皆是透過雍正的視野來觀察這些作法的時代目的。
本書首先寫出皇子時代的雍正─前半生的歷史─是雍正史的第一階段;次寫雍正卽位後的重大政事,這包括第二章至第十二章;再寫雍正的爲人、作風、遺政─見第十三章至第十六章,末章(第十七章)總結雍正五十八歲璀璨的一生─是第二階段。
雍正的形象,在人們的心目中,至少在一部分人的印象裏,是一個篡位者,屠戮功臣、施行特務統治的殘忍的暴君,又是有著重大事迹的帝王。作者在檢閱了有關他的大部分資料之後,認爲他敢於革除舊弊,辦事雷厲風行,是康乾盛世的有力推進者,是促進淸朝歷史發展的政治家,是可以肯定的歷史人物,因而覺得過往的評論不夠中肯,誣罔較多,想爲他有所辯白,這是寫作本書的第一個目的。第二,作好歷史人物的評論,要避免概念化的毛病,「千人一面」,則不是成功的研究。對歷史人物所特有的東西,如他具有怎樣的秉賦,有什麼樣的信念,愛憎如何,性格又是怎樣的,要作必要的考察,否則難於還原歷史人物的本來面貌。雍正具有鮮明個性,而且充分表現出來了,對他的研究可以很好地闡明個人在歷史上的地位及其是如何發揮作用的。筆者就是想作這方面的嘗試。第三,歷史人物的個人意志來源於他所在社會的現實,並在那種情況下對社會發生影響,因而要想瞭解它的產生和作用,就不能離開誕育它的特定的社會條件,恩格斯要求人們重視個人「動機背後並且構成歷史的眞正的最後動力的動力」,要注意「使廣大羣眾、使整個整個的民族、以及在每一個民族中間又使整個整個階級行動起來的動機」①。
把個人放到時代社會中考察,旣可以闡明個人的歷史地位,還可以揭示那個社會的發展狀況。這就是從一個人看一個時代,這是進行歷史研究的目的之一,也是一種研究方法。筆者奢想,通過雍正史的研討,概括雍正生活時代的社會歷史,說明它的狀況和特點,探索中國封建社會進程中一個階段的發展規律。
爲了把這些設想表述出來,採取這樣一些寫作方法:
較多採摘歷史資料,加以排比臚列,用資料表現雍正和他的時代。根據資料,筆者作簡要的分析。這種評論也許是不確切的,甚而是錯誤的,但讀者若能通過那些資料作出自己的判斷,筆者就感到欣慰了。本書爲較多容納材料,可能做的不恰當,讓大段引文,使篇幅繁冗;還有一些考證,令人讀之如同嚼蠟。凡屬缺陷,應當改正,而致此之由,則在於想用資料說話。
本書不僅包括主人公雍正的歷史資料和敍述,還包含他生平事迹以外的、他那個時期的制度、事件、人物的材料和敍述,換句話說是以他爲中心,凡和他的活動有聯繫的事物,盡可能地給予說明,以期達到透過雍正觀察他的時代的目的。
對雍正的思想、才能、性格、作風,企圖有所揭示,惟是做的非常不夠。
寫人物傳記,要考慮人的自然法則,卽靑少年、中年、老年的不同時期,還要考慮某個特定人物的歷史特點。具體到雍正,皇子時代四十五年,做皇帝十三年,他所接觸和處理的事務是多方面的,可以和應該描繪的,不像科學家、文學家、軍事家等那樣單純,要把他的複雜的歷史面貌表現出來,就要將他生命演進與生平事迹兩方面結合起來,劃分他的歷史階段,認淸他的主要事迹,作有秩序的、分類的敍述。因此將雍正史分爲兩大階段,五大部分,十七個方面進行交待,卽第一章,皇子時代的雍正,是他的前半生的歷史,也是雍正史的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本書第二至十二章,是雍正卽位後的重要政治活動,也卽雍正朝的重大政事;第三部分,爲本書的第十三至十五章,他的爲人、作風;第四部分,第十六章,他的死亡和遺政;第五部分,最後一章(第十七章),總結他的一生和時代,提出一些帶有規律性的問題。
本書名稱,若以寫作的內容來定,可以叫做《雍正及其時代》;若從本書夾敍夾議的寫法,也可取名《雍正評傳》;或者還可擬用其他的名字。爲名實相副,爲從簡、從俗,取了現在的書名——《雍正傳》。
第一章 儲位鬥爭的勝利者
侍從康熙巡幸四方

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西元一六七八年十二月十三日),一個嬰兒誕生在皇宮中,這就是對後來中國歷史的進程發生一定影響的雍正帝。他的父皇康熙這時已有了十個兒子,他是到得並不算早的第十一個了,但是淸朝皇室規矩,皇子夭折,卽不敍齒,康熙的血胤幼殤的很多,在這嬰兒的哥哥中,當時健康成長的只有康熙十一年(一六七二年)、十三年(一六七四)、十六年(一六七七年)先後出世的胤禔、胤礽和胤祉三人,因此算起行次來,這嬰兒倒居了第四位,成了康熙的皇四子。這個行次,在康熙全部三十五個兒子中居於前列,是年長皇子,占據從事政治活動的有利地位。後來他的繼承皇位,被一些人說成是篡改康熙「傳位十四子」遺詔中的「十」字,因此,皇四子的行次不可不加注意。
皇四子的父皇給他賜名胤禛,胤字是他們兄弟的排行,凡是敍齒的,都用的這個字;禛,讀音zhēn(音眞),按照許愼《說文解字》的解釋,禛意是「以眞受福」。康熙希望這個兒子對上天和祖宗眞誠,以此得到福祐。康熙給兒子們取名都從示字旁,所用禔、礽、祉等字,都寄予有福的願望。且不管康熙的原意,在胤禛成爲皇帝以前,就用這個符號來代表他。胤禛的生母吳雅氏,是滿洲正黃旗人。胤禛是她生的第一胎男孩,其高興心情可想而知。她這時還是一般的宮人,第二年才被封爲德嬪,有了一定地位。胤禛的外祖父威武,擔任護軍參領,胤禛繼位後追封他爲一等公。所以胤禛的生母和外家並不高貴,不能給他帶來在皇子中的特殊地位。胤禛童時受孝懿仁皇后的撫養。這位皇后是一等公侈國維的女兒,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的侄女,康熙十六年(一六七七年)被封爲貴妃,二十年(一六八一年)晉爲皇貴妃,二十八年(一六八九年)病死前被册立爲皇后。孝懿仁皇后沒有生過男孩,只產一女也殤逝了,故而育養德嬪之子,年幼的胤禛因她尊貴,很可能有意識地巴結她。 康熙二十二年(一六八三年),虛齡已屆六歲的胤禛①,入尙書房讀書。學習的課程有滿、漢、蒙古文和經史等文化課,還有騎射、游泳等軍事、體育課目。據法國傳敎士白晉在一六九七年講,他見康熙前十四位皇子受敎育的情形是:
這些皇子的敎師都是翰林院中最博學的人,他們的保傳都是從青年時期起就在宮廷裏培養的第一流人物。然而,這並不妨礙皇帝還要親自去檢查皇子們的一切活動,瞭解他們的學習情況,直到審閱他們的文章,並要他們當面解釋功課。
皇帝特別重視皇子們道德的培養以及適合他們身分的鍛鍊。從他們懂事時起,就訓練他們騎馬、射箭與使用各種火器,以此作為他們的娛樂和消遣。他不希望皇子們過分嬌生慣養;恰恰相反,他希望他們能吃苦耐勞,盡早地堅强起來,並習慣於簡樸的生活。這些就是我從神父張誠那裏聽説的,是他在六年前隨同皇帝在韃靼山區旅行囘來後講的。起初,君王只把他的長子、第三個和第四個兒子帶在身邊;到打獵時,他還叫另外四個兒子隨同前往,其中年齡最大的只十二歲,最小的才九歲。整整一個月,這些年幼的皇子同皇帝一起終日在馬上,任憑風吹日曬。他們身背箭筒,手挽弓弩,時而奔馳,時而勒馬,顯得格外矯捷。他們之中的每個人,幾乎沒有一天不捕獲幾件野味囘來。首次出獵,最年幼的皇子就用短箭獵獲了兩頭鹿。
皇子們都能流利地講滿語和漢語。在繁難的漢文學習中,他們進步很快。那時連最小的皇子也已學習「四書」的前三部,並開始學習最後一部了。皇帝不願讓他們受到任何細微的不良影響。他讓皇子們處在歐洲人無法辦到的最謹愼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皇子們身邊的人,誰都不敢掩飾他們的哪怕是一個微小的錯誤。因為這些人明白,如果這樣做,就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白晉認爲包括胤禛在內的康熙諸皇子受到的是比較全面的敎育,而康熙本人對他的兒子們的敎育非常重視和嚴格。白晉講的基本符合史實。康熙對兒子的學習抓得很緊。他看到一些貴胄之家,對子孫過分嬌生慣養,長成大人,不是「痴呆無知」,就是「任性狂惡」,反而害了子孫,因此做「上人」的,對子孫必須從幼年就嚴格管敎③。他的七兒子胤礽,是孝誠仁皇后所生,長到兩歲,册立爲太子,年至六歲,命他讀書,爲他挑選張英、熊賜履、徐元夢、尹泰、顧八代、湯斌、耿介、汪灝等人做講官,張、熊、徐、尹等都官至大學士,熊、湯等爲著名理學家。
皇太子的師傅基本上就是同時就讀的皇子的老師,胤禛從張英學習四書五經,向徐元夢學習滿文。與胤禛關係最密切的是顧八代,他是滿洲鑲黃旗人,康熙一十三年(十六八四年)以侍講學士入値筒書房,後升禮部尙書,三十七年(一六九八年)休致,一直在內廷敎育胤禛和其他皇子。退職後過淸貧的生活,死時家中沒錢辦理喪事。胤禛說他「品行端方,學術醇正」④。親自給他理喪,出資安葬他。他的廉潔奉公,無疑給胤禛深刻的印象和一定的影響。康熙在繁忙的政務中,給皇太子講四書五經,據記載,有一階段,每天在臨朝御政之先,令太子將前一日所授的書背誦復講一遍,達到熟記和融會貫通才告結束⑤。他特別著重以孔孟的經書敎育兒子們,對他們說:「凡人養生之道無過於聖人所留之經書,故朕惟訓汝等熟習五經四書性理,誠以其中凡存心養性立命之道無所不具故也。」⑥少年和靑年時代的胤禛,受父皇和師傅的嚴格管束,從事以四書五經爲主要內容的學習,掌握了滿文、漢文等文化知識和騎射技術,鍛鍊了身體,養成讀書和思考問題的習慣。這個時期,作《春園讀書》、《夏日讀書》等詩歌,敍述其在春光明媚之時,「諷詠蕓編興不窮」,酷暑難耐之日,靜坐書齋習讀⑦,都是寫實的。淸朝敎育皇子的方法頗成功,康熙、雍正、乾隆、嘉慶等皇帝都是這樣培養出來的。這個方法,爲許多讀書人所稱道,乾隆時目睹其事的趙翼,富有感情地寫道:
本朝家法之嚴,卽皇子讀書一事,已迥絶千古。余內直時,屆早班之期,率以五鼓入,時部院百官未有至者,惟內府蘇拉數人(謂閑散白身人在內府供役者)往來。黑暗中殘睡未醒,時復倚柱假寐,然已隱隱望見有白紗燈一點入隆宗門,則皇子進書房也。吾輩窮措大專恃讀書為衣食者,尚不能早起,而天家金玉之體乃日日如是。旣入書房,作詩文,每日皆有程課,未刻畢,則又有滿洲師傅敎國書、習國語及騎射等事,薄暮始休。然則文學安得不深?武事安得不閑熟?宜乎皇子孫不惟詩文書畫無一不擅其妙,而上下千古成敗理亂已瞭解於胸中。以之臨政,復何事不辦?因憶昔人所謂生於深宮之中,長於阿保之手,如前朝宮廷間逸惰尤甚,皇子十餘歲始請出閣,不過官僚訓講片刻,其餘皆婦寺與居,復安望其明道理、燭事機哉?然則我朝諭敎之法,豈惟歷代所無,卽三代以上,亦所不及矣。
他雖意在頌揚淸朝,然敍事是屬實的。
胤禛在尙書房讀書的同時,跟隨康熙四處巡幸,有時還奉命出京辦事,得到接觸社會的機會。
康熙在平定三藩叛亂和統一臺灣後,把注意力轉向北方,幾乎每年到塞外巡視,每次指令幾位皇子侍行。二十五年(一六八六年)七月,康熙北巡塞上,九歲的胤禛首次隨同出發,同去的有胤禔、胤礽、胤祉。他們一行出古北口,到博洛和屯(今河北省沽源縣北),西南行,至西爾哈烏里雅蘇臺(今張北縣西),於八月下旬回到北京。此後,康熙出塞,胤禛經常奉命侍從,所經過的地方,大體是今天河北省承德和張家口兩個專區。康熙出塞,名爲「秋獮」,與蒙古王公共獵,實是會見蒙古族首領,密切他們同淸朝中央政府的關係,穩定對這個地區的統治。胤禛多次侍行,看到乃父的巡幸作用,他說「一人臨塞北,萬里息邊烽」⑨,不過說得誇大了些。
康熙二十九年(一六九○年),漠西準噶爾部首領、野心家噶爾丹攻占漠北喀爾喀蒙古,迫使哲布尊丹巴胡土克圖率眾南下,康熙諭其撤兵,歸還喀爾喀故地,噶爾丹不聽勸阻,兵犯內蒙,揚言「奪取黃河爲馬槽」⑩,妄圖吞滅淸朝。在這嚴重威脅面前,康熙任命裕親王福全爲撫遠大將軍,領兵抵抗,並命十九歲的皇長子胤禔爲副將軍從征,這是用皇子領兵的開始。康熙於三十五年(一六九六年)親征噶爾丹,命皇子參與軍事,胤禛時年十九歲,奉命掌管正紅旗大營,隨從他的有公長泰、都統齊世、原任尙書顧八代等人,與此同時,皇五子胤祐、皇七子胤祺、皇八子胤禩分別管理鑲黃旗、正黃旗、鑲紅旗大營。他們於二月出發,四月,胤禛與諸兄弟參加對噶爾丹進兵與否的議論,六月回到北京。
這一次的統兵,胤禛和他的三位弟弟不過是坐鎭的意思,沒有眞正指揮打仗,但是行軍議事,也是得到一次軍事訓練。這次出征的第二年,康熙再次親征,兵至狼居胥山,徹底擊敗噶爾丹分裂勢力。此役胤禛沒有參加,然而他很關心這次戰鬥,作《狼居胥山大閱》、《功成回鑾恭頌二首》,讚揚乃父用兵功業:「指顧靖邊烽,懷生盡服從。遐荒歸禹甸,大漠紀堯封。廟算無遺策,神功邁昔踪。凱旋旌耀日,光景霽天容」(11),也表現了他對這場戰爭的看法。
如今的永定河,淸初名叫無定河,又叫渾河,經常泛濫,河道遷徙不常。康熙爲了治理它,不斷出發考察,三十三年(一六九四年)胤禛隨同康熙出京,沿北運河到天津,西行,至霸州的信安鎭、白洋淀西淀東口的趙北口,瞭解無定河下游的情況。康熙在三十六年(一六九七年)徹底粉碎噶爾丹勢力後,大力治理無定河,次年,疏濬河道一百四十五里,築堤一百八十餘里,爲了表示希望它不再改道的願望,特賜名「永定」。三十九年(一七○○年)十月,帶領胤禛和皇十三子胤祥視察永定河南岸工程,駐在宛平縣榆岱,胤禛拔出樁木,發現短小不合規格,報告父皇,要求返工(12)。次年四月,胤禛、胤禔、胤祥再次陪同乃父視察永定河,奉命作紀行詩《閱永定河應制》,他對他們父子的任務寫道:「帝念切生民,鑾輿冒暑行。繞堤翻麥浪,隔柳度鶯聲。萬姓資疏濬,羣工受准程。聖心期永定,河伯助功成。」(13)詩未見佳,亦可作康熙間修治永定河的記實。
康熙爲著治理黃河、淮河、裏運河,聯絡江南士大夫,於二十三年(一六八四年)起,不斷南巡視察河工和瞭解民情。開始幾次,胤禛沒有機會參加。四十一年(一七○二年),他與胤礽、胤祥侍從父皇南巡,行至德州,胤礽生病,就住了下來。胤禛、胤祥依照宮中尙書房的規矩,照常讀書習字。一天,康熙召見翰林院侍讀學士陳元龍等談論書法,議得興起,引諸臣至皇子讀書處,胤禛弟兄正在書寫對聯,「諸臣環立諦視,無不歡躍欽服」(14)。胤禛臨帖很多,善於模仿,曾學書乃父字體,頗爲相像,得到嘉獎(15)。話說回來,皇太子的病一時好不了,康熙無心南下,遂帶著兒子們返回京城。數月後,於四十二年(一七○三年)正月,原班人員啓程南行,途經濟南,參觀珍珠泉、趵突泉,過泰安州,登泰山。路經沂州府蒙陰縣,胤禛作《過蒙陰》詩。在宿遷縣閱堤工,渡過黃河。(16)經淮安、揚州,在瓜洲渡長江,到達鎭江,登金山江天寺,康熙爲它書寫「動靜萬古」匾額,胤禛作詩云:「宿暮金山寺,今方識化城。雨昏春嶂合,石激晚漸鳴。不辨江天色,惟聞鐘磬聲。因知羈旅境,觸景易生情。」(17)繼續南行,乘船至蘇州,作《雨中泊楓橋遙對虎阜》詩記興:「維舫楓橋晚,悠悠見虎邱。塔標雲影直,鐘度雨聲幽。僧舍當門竹,漁家隔浦舟。茫茫吳越事,都付與東流」(18)。尋經嘉興,到杭州,在演武廳,同父皇、兄弟等射箭。至此回還,道過江寧(今南京市),康熙命從行大學士祭明太祖孝陵。後經由江蘇沛縣、山東東平州(今東平縣)、東昌府(今聊城)等地,於三月間回到北京。這一次,康熙携同胤禛弟兄察閱了徐家灣、高家堰、翟家壩堤、祥符閘、新河口等處。因黃淮工程,頒詔天下,賜復條款三十八項。此行使胤禛瞭解了黃淮河道工程及江南民情,也是他終身唯一的大江南北之行。
淸朝皇帝遠祖的墳墓永陵在興京(今遼寧省新賓縣),開國君主努爾哈赤的福陵、皇太極的昭陵都在盛京(今藩陽市),順治的孝陵又在直隸遵化縣。順治母親孝莊文皇后的屍體放置在孝陵的旁邊,稱暫安奉殿。中國古人認爲祭祀和兵戎是國家的大事,祭祖又是祭祀的重要內容。淸朝皇帝對於祭祖異常重視,國家有重大事情,或用兵的勝利,都要祭告祖陵。康熙因係孝莊文皇后所扶立,對他的祖母生前極力孝養,死後虔誠致祭。他的兒子們還沒有長大成人時,康熙就帶著他們祭祖,年歲稍長,就讓他們獨立進行祭祀活動。二十七年(一六八八年)十二月,孝莊文皇后一周年忌辰,康熙率同胤禛和胤禔、胤祉去暫安奉殿致祭,次年的忌辰,命皇太子率領胤禛、胤祉前往行禮。三十五年(一六九六年)、四十五年(一七○六年)的忌辰,胤禛獨自奉命往祭。三十七年(一六九八年),因平定噶爾丹之亂,康熙親往盛京拜謁祖陵,七月出發,出古北口,穿越蒙古諸部落,到松花江及吉林烏拉(今吉林市北),南下至興京祭永陵,到盛京祭福、昭二陵。取道山海關,於十一月回到京師。這一次侍行的皇子很多,據《淸聖祖實錄》記載,有胤禔、胤祉、胤祺、胤祐、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䄉及胤祥(19),沒有胤禛,但是他有《侍從興京謁陵二首》詩,表明他跟隨乃父祭祀了盛京三陵(20)。他在詩中寫道:「龍興基景命,王氣結瑤岑。不睹艱難迹,安知啓佑心。山河陵寢壯,弓箭歲時深。盛典叨陪從,威儀百爾欽。」(21)這是雲遊了淸朝發祥之地,獲得祖宗創業艱辛的深切感受。祭祖之外,胤禛參與了其他祭祀。三十二年(一六九三年),淸朝政府重修闕里孔廟落成,康熙令胤祉帶領胤禛、胤禩等前往曲阜參加祭祀大典(22),年僅十五歲的胤禛進行了尊師重道的活動。
康熙多次去佛敎聖地五臺山朝佛,四十一年(一七○二年)正月,胤禛與胤礽、胤祥隨同父皇出發,經法水、易州、阜平,過龍泉關時胤禛朝佛有感,作詩云:「隔斷紅塵另一天,慈雲常護此山巅。雄關不阻驂鸞客,勝地偏多應迹賢。兵象銷時崇佛像,烽煙靖始颺爐煙。治平功效無生力,贏得村翁自在眠。」(23)尋至五臺,暢遊諸大寺。回程經正定,閱視永定河堤,返抵京師。
康熙四十七年(一七○八年)第一次廢太子事件以前的胤禛,卽三十歲前的皇四子,比較多的是過書齋的生活,較少獨立活動,但不時隨從乃父巡幸,東北到滿洲發祥地的遼吉,東南至富甲天下的蘇杭,西去山西五臺,北達內蒙古草原,足跡半個中國。在巡遊中,瞭解各地經濟出產,山脈河川,水利運輸,民風習俗,宗敎信仰,名勝古蹟,歷史問題;觀察了康熙處理政事,考察了地方行政和吏治,獲得了官場情況的第一手資料。所以巡閱四方,是年輕的胤禛向社會學習的好方式。這對他日後參加皇位的爭奪和繼位後的統治,都有極重要的意義。使皇子接觸社會,不把他們關在宮牆之內,不使他們只同太監、宮女爲伍,增長他們的見識,這是康熙培養皇子的一個良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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