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憶冰心》,收入《看雲集》(台北:志文,1974,頁31-72),最有情感。
1941年1月5日,梁實秋在北碚“雅舍”大宴賓客,慶賀他40歲生日,故舊新朋齊聚一堂,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宴會後,梁實秋乘著酒興,一定要冰心在他的一本冊頁簿上題字;那天,冰心也喝了兩杯,趁著酒力略一思索便揮毫寫道:
1941年1月5日,梁實秋在北碚“雅舍”大宴賓客,慶賀他40歲生日,故舊新朋齊聚一堂,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宴會後,梁實秋乘著酒興,一定要冰心在他的一本冊頁簿上題字;那天,冰心也喝了兩杯,趁著酒力略一思索便揮毫寫道:
“一個人應當像一朵花,不論男人或女人。
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個好朋友。
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實秋最像一朵花———”
走筆至此,圍觀的朋友忽然爆發出一陣不平之鳴,有個叫顧毓珍的,竟大聲吵嚷起來:“實秋最像一朵花,那我們都不夠朋友了?”冰心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地說: “稍安勿躁,我還沒有寫完呢!”於是她接下去寫道:
“雖然是一朵雞冠花,培植尚未成功,實秋仍須努力!
庚辰臘八 書於雅舍
為實秋壽
冰心”
2013.11.7
《冰心自述》李輝主編,北京:大象,2005
據《後記》當時市面上已有《冰心自傳》《冰心自敘》《世紀之憶--冰心回想錄》三書
本書圖片多。我最喜歡末篇冰心1986.11.21寫的《我的老伴---吳文藻》。
傍晚 冰心寫周恩來句:
與有肝膽人共事從無字句處讀書
----《關於女人》寧夏教育 1980 三版 6萬本 有新序 趙樸初....
《關於女人》再版自序
我把這本《關於女人》交給開明書店再版,我覺得有寫篇自序的必要。
《關於女人》在天地出版社初版,是在三十二年九月。出版以後,就有許多朋友,向我索贈。我的朋友不少,真是有點“窮於應命”!我便向朋輩宣言,我這本書是不送給男朋友的,因為我估計男人對於這本書,一定會感很大的興趣,我不送,他們也會自己去買了看的。而對於女朋友們,我卻是無法推脫!一來因為我素來尊重她們的友情;二來因為這本書本是藉著她們的“靈感”,才寫得出來。無論從哪一方面說,我都得恭恭敬敬的奉贈,以表示我的謝意。
但第一版《關於女人》,我實在無法送人,錯字太多了,而且錯得使人啼笑皆非!例如“喜歡過許多女人”,變成“孝敬過許多女人”。 “男人在共營生活上是更偷懶”,變成“ 是更愉快”,至於“我”變成“你”,“你”變成“他”,更是指不勝屈。天地社原說是這本書銷路很好,出版後不到三個月,便準備再版,我就趕緊將改正本交給他們,此後卻杳無消息!雖然在重慶、桂林、昆明甚至於曲江、西安的坊問,都有《關於女人》出售,而卻仍是“初版”。我答應送給那些女朋友的“再版”,至今不曾出現,連我那幾個弟婦,都把我罵得不亦樂乎!
我等不得了,寫信到天地社去問,回信說那“初版”五千冊,除了雨漬鼠咬之外,還有一二百本沒有售出,最後他們引咎自己的“推銷不力”,向我道歉。我覺得很慚愧,沒有話說。雖然國內各報的“文壇消息”上,都在鼓吹著“關於女人,銷路極暢”,而在美國的女朋友,向我索書的時候,還摘錄美國的文藝雜誌,稱譽《關於女人》為:The Best Seller in Chungking。
因此,我便把這本小書,改正了交給開明書店,準備把這再版書來償還我對於女朋友的夙欠。同時我也希望這“再版”再版的時候,我還能再添上幾個女人——女人永遠是我的最高超聖潔的“靈感”!
一九四五年二月之夜,大荒山,靈音山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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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述是根據我2010年11月在中國中山寫的:《冰心譯註文集》(南京譯文,1999,61.5萬字,精裝,3
書信: 《
我選一段:
「…….因為我非常喜歡光明和空間。許多人看不起孟加拉,因為它只是一片平原, 但是正是為此,我對它的風景格外迷戀。它的無遮無礙的天空, 像一只紫晶酒杯似的,斟滿了降臨的夜色和夜晚的寧靜,直到杯沿; …….。」
2011.7.31
《冰心書信全集》北京:人民文學,2010
本書編得很粗糙,譬如說,沒解釋年號是指西曆,還是民國 (譬如說 給胡適的兩封 (頁278-79 她可能不寫年或採公元:1931年問病,署謝婉瑩“四八”的署謝冰心…. )
http://www.phqy.net/book.asp?id=2861
冰心《第三卷(1932~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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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冰心書信全集》:留在人間都是愛張昌華2011年04月08日11:17 來源:《文匯報》庚寅歲末,吳青、陳恕伉儷惠贈《冰心書信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適辛卯春節,閒居鄉野,捧讀一遍,感慨良多。《全集》蒐集了冰心畢生倖存的手札千餘通,凡一百四十人之多。含師友同道、書報編輯、至愛親朋,以及致社會各界的公開信。主要有上世紀三十年代後的胡適、林語堂、梁實秋,漸至巴金、趙清閣和蕭乾等。沒有達官貴人,清一色的文人雅士。內容多為談書稿、論文事、敘友情,乃至家長里短。均係私人空間,不涉什麼“國事”、“天下事”,但梳理、品評一番後,從字裡行間仍能見歲月的遺痕,不難讀出歷史的滄桑、人生的感悟,留在紙面上更多的是愛,讓我們得以分享。冰心致胡適的兩函,應屬交際酬應或託請,淡淡的寒暄中不乏對胡適的崇敬與思念。給林語堂、梁實秋的信,談的都是文事。致林語堂的,一本正經呼“林先生”,就事論事;給梁實秋的措辭要溫文、隨意、親切得多。大概他們都是同乘一條船赴美留學的“同窗”,又是同在波士頓登台演出《琵琶記》的伙伴,稱謂都是“實秋”。皆因“海內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信中追往述今,慨嘆亦多。人至中年,還不免開點小玩笑,說梁“你是個風流才子”、“該打”之類。這些信一 律截止於1948年。最值得玩味的是致巴金的信。通信持續時間長(1940-1993)、量大,達六十通之多。稱謂是隨時間的推移在漸變:巴金、巴金先生、老巴、巴金老弟、親愛的老弟巴金;落款也由冰心拜、冰心,至大姐,聊見交情老更深。最早的話題由公事印書始,後由公及私;再以後融入更多的是相互間的尊崇、敬慕、生活上的關切,以至情感交流:“倒是大家聚一聚,什麼都談,不只是牢騷,談些可笑,可悲,可嘆的事。”(1988,10,24)隨之深入的是,老一輩的友誼在後代延續、發展。冰心對巴金的兒子自稱“姑媽”,冰心女兒吳青稱巴金為“舅舅”。冰心晚年致巴金的函札末,都要“親”李小林晚輩們“一大口”,兩家人遂成通家之好。因私信,本不備發表,素疏政治的冰心,在信中也誇巴金“膽”大,敢寫《隨想錄》;面對某篇稿件的發表時“撤”時“刪”的多舛之命,冰心也直言評論:“'言論自由',還只是口頭上的說說。”更看得出冰心對巴金倡建的“現代文學館”的理解和支持。冰心將多年的積蓄幾萬元,本擬作設什麼獎的,改捐現代文學館,且將收藏的珍貴字畫、圖書,一併奉獻。細細鑑品一下,不難發現他們通信的日期竟有二十九年一大段空白(1949-1976), 像一幅國畫中的藝術處理“留白”一樣,那大塊的空白,留給讀者多麼豐富的想像空間! 相映成趣的是冰心致蕭乾的信。冰心、蕭乾淵源深 遠。蕭乾九歲時與冰心弟弟謝為楫是同班同學,常到謝家去玩。冰心說他當時只有桌子一般高。後,蕭乾讀著冰心的《繁星》、《春水》長大,再以後冰心、吳文藻在燕京大學教書,吳文藻是蕭乾的老師。蕭乾說喊冰心既是“大姐”又是“師娘”。大概他倆同居京華,晤聚的機會多,留存的信只有九封(1987-1993),多為三言兩語,但趣味無窮。冰心致蕭乾信的稱呼、內容,絕對是大姐姐對小弟弟般的親切。她知他小時的外號“餅乾”,信的稱呼是“乾弟”,冰心女兒吳青稱蕭乾為“餅乾舅舅”。蕭乾創作六十週年紀念時,冰心在信中感嘆:“說來也真快,你這孩子都寫作六十年了!我如何不老?”蕭乾與巴金亦師亦友,過從甚密。 1992年當冰心得知巴金致蕭乾的信中“流露出巴金因不再能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樣隨心所欲地寫作而感到焦慮”時,致函蕭乾“巴金信請寄來一閱”。足見他們三人之間關係之“鐵”。蕭乾是記者出身,寫字潦草,冰心調侃:“您(所有信中僅此一處稱您,故意。張註)的字太'龍飛鳳舞'了,大姐老了,實在看不清,是不是該罵?”又說“即使你不乖,還是願你新春百吉!”冰心獲知蕭乾將幾萬稿費捐文史館後,欣賞此舉“極好”,不忘幽默一番:“你真能寫,我手裡一切的刊物上都有你的文章,怪不得你錢多,分我一點怎樣?”1989年蕭乾出任中央文史館長,冰心寫信稱他為“餅乾館長大人”,戲說他是有車階級了,“有車階級老爺太太應當來看大姐!”縱觀冰心、巴金、蕭乾他們那一輩人之間的情誼是多麼純真、親密、富有情趣,這種文人雅士間的君子之交,當為文壇佳話,傳之久遠。冰心給趙清閣的信數量最多(1944-1993),達一百通之數,且文字也長,大概同為女性,話題廣泛又細膩。她倆半個世紀的通信中,也有兩段空白(1949-1954)、 (1964-1974),值得後人研究。
冰心極愛她的家人、晚輩。大女兒吳冰已為人母了,她寫信稱她“親愛的大乖囡”、“親愛的大妹”,稱小女兒吳青為“親愛的小老二”,落款都是“娘”。她對她們在國外進修或工作,關心得細緻入微。 1993年病中的冰心致時在美國做訪問學者的吳青一封短簡僅三行,然“兒行千里母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親愛的老二:
我想你!每每想哭。我在醫院裡住了兩個禮拜,尿頻,現在好了。存美金十九塊,給你在美國用吧,快快回來!是年11月24日,她在陳恕致吳青信末附言,加了一段令人肝腸寸斷的話:
“我想,丈夫想妻子,兒子想母親,都不如母親想女兒那麼厲害。我想你往往哭泣,過年能回來一次也好,我身體自覺不如從前了!”這是書信《全集》中的“絕筆”。
冰心愛兒女,那是血緣的天性。她也把愛施予沒有血緣的女作家張潔。張潔是名孝女,當世界上那個最疼她的母親去了之後,悲痛欲絕。冰心寫信安慰她:“聽說令慈逝世了,你十分哀痛,身體又不好,我萬分惦念,別忘了你還有個'娘'!”落款時冰心在署名後特地加了一個“娘”字。 《全集》中收了一封她致胡絜青的信。她知絜青老人關節不好,1978年特地託人給胡絜青送去當時時髦的保暖新產品蓬體紗。因吳文藻在病中,不能親往,還寫信表示歉意。冰心有段名言:“愛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兩旁,隨時撒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香花瀰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也不是悲涼。”
冰心的愛普及天下。她給小讀者們、文學青年們、台灣同胞們、國外華僑小朋友們以及日本學生們寫了許多(公開)信,千言萬語凝成一個字“愛”。她堅信“有了愛,就有了一切”。冰心的愛不止念在口中,寫在紙上。她竭盡全力為國家、為民族、為文學事業貢獻出自己的一切。她是一個“窮人”,也是一個一擲萬金的“富豪”。僅從她致友人信中摘錄一二:(八十年代)“我和文藻和小學生一樣,一男一女,共用一張兩屜桌!希望早點多分一個單元,讓吳青他們也舒坦一點。”居所如此之窘,可是, 她毫不猶豫地將一生積蓄幾萬元、名貴字畫、珍本藏書,一股腦兒捐給現代文學館。
1992年,花城出版社給她稿酬5438.82元,她用工資“湊成一萬元捐給'希望工程'”。 1993年,她獲“資深作家安慰獎”一萬八千元,留下八千元給外孫陳鋼留學用,將大頭一萬元又捐給了“希望工程”。而小女兒吳青時在國外進修,她思念難捨,也只給了十九塊美金!冰心一生“兼愛天下”,她除了用自己有限的金錢和零星的實物回報社會、文學事業外,還傾力甚而覥顏為社會做公益事業。她早年畢業於北京貝滿中學(現166中),該校創建一百三十週年慶典,為勉勵學子,她受母校之託,寫信請巴金題詞;1989年星雲大師來華,要訪問現代文學館並捐一筆巨款。冰心自己以個人名義用毛筆、花箋給星雲大師寫信表示歡迎。受贈的館方想請趙樸初寫幅字作為答禮,沒有門徑,時為副館長的舒乙請冰心援手,坐等她給趙樸初寫信求墨寶,冰心欣然為之……一部冰心書信集,留給人間滿紙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