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世紀後半葉至十三世紀初,宋詩達到了第二個高峰。南宋第二代皇帝孝宗,侍奉其養父高宗為太上皇,以隆興、乾道、淳熙為年號,宋詩的高峰始於此時,又以此時為中心。比起養父高宗來,孝宗對金的態度更為積極,他曾出師北伐,失敗後,又重新訂約,浙江省所謂的“隆興合議”。蘇軾等“元祐名臣”的名譽,雖說在南宋初就已經恢復了,但追贈蘇軾以“文忠公”的諡號,卻是孝宗的政績之一。在位二十八年之後,他也學習養父,讓位給其子甫宋第三代皇帝光宗。但是軟弱多病的光宗,紹熙年號只稱了五年,就被迫讓位給其子一一南宋第四代皇帝寧宗了。此後,直到十三世紀中葉,寧宗的統治長達三十年。至寧宗在位之初的慶元、嘉泰、開禧等年,是宋詩的第二個興盛時期。
此期詩人以陸游為泰斗,范成大、楊萬里與之齊名,並稱“範陸”或“楊陸”。三個人生於北宋亡國之際,都相隔一年,且相互間都是朋友。當然他們都是在南宋第一代皇帝高宗的時代度過自己的青壯年時代的,但是只有范成大留存有這個時期的詩歌。陸游與楊萬里都把這一時期的詩刪去了,秘不示人。這或許是對高宗對金態度軟弱的無聲抗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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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游,字務觀,號放翁,有《劍南詩稿》八十五卷,收有他三十二歲至八十五歲去世五十年間的詩作,總數約一萬首。由他本人按年次編集。詩作的數量越到晚年密度越高。四十六歲至五十四歲的中年時期,即孝宗統治時期的中葉,陸游在前線地帶四川供職,這時他的詩作已經顯示了相當的密度;但六十六歲以後,即光宗、寧宗時代,陸游隱居於故鄉浙江紹興附近的農村,這二十年間的詩作,其密度幾乎像日記一樣。這般多產的詩人,不僅絕後,而且空前,其數量已經壓倒別人了。而且,這一事實也已使人覺得他是一個行動型人物。
而且,這一萬首詩中,幾乎沒有一首使人覺得是敷衍、草率之作。每一首詩都使人感到充實,煥發眷行動的精神,構成了大大小小的詩的造型。
他的性格首先是行動型的。對敵國金進行全面的戰爭,是這個不走運的政治家的政治主張的核心。他經常歌唱自己想要從軍作戰、攻入敵區、“馬革裹屍”的願望。表示“千年史策恥無名,一片丹心報天子”、“一朝出塞君試看,旦法寶雞暮長安”。他反反复复地歌唱自己的主張,直至八十六歲臨終時還在歌唱:“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陸游的作詩態度、政治態度之所以都是行動型的,是因為他是一個充滿激情的人物。而且,越是經受挫折,他的激情就越是高漲。
首先,他的北伐主張屢屢受挫於當時的當路者。他的詩的一個特徵,正如清代批評家趙冀所指出的,就是託夢之詩特多,他唯有在夢中才能進攻敵國金。例如,他五十六歲時所作的七言古詩的標題就是:《五月十一日,夜且半,夢從大駕親征……馬上作長句,未終篇而覺》。說起來,對於敵國金的弈情,陸游本人也像一般的南宋人一樣,畢竟並不很了解。譬如,淳熙十一年,他六十歲,說:“虜酋遁歸漠北”、“虜政衰亂”,揚言現在正是進攻的良機。實際上,這時候的金在明主世宗的統治下,正處於最安定的狀態。
在家庭生活中,陸游也受到過挫折。他迫於母命,與第一個妻子離婚。六十三歲時,他作了二首題為《菊枕》的詩,痛苦地回憶到此事:
採得黃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鎖幽香。
喚回四十三年夢,燈暗無人說斷腸。
“黃花”就懸菊花。在曲折的屏風後,深垂的帷幕中,裝著菊花花瓣的枕頭,散發出與四十三年前她為自己所做的菊枕同樣的幽香。
少日曾題菊杭詩,蠹編殘稿鎖蛛絲。
人間萬事銷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
少日所作的第一首《菊枕》詩今不傳。詳細的情況,見幸田露伴的《幽秘記》。七十五歲時所作的《沈園》絕句,同樣是回憶前妻的。
挫折使他的激情更為昂揚,由此產生了許多感傷詩。因此他的詩與過去的宋詩、尤其是北宋的詩相比,給人的印象全然不同。它已不否認悲哀, 並坦率地流露了感傷。或者可以認為,感傷正是他那多如大海的詩歌的一般的基調。讓我們從“大海”中掬取一二顆水珠吧。淳熙二年,他五十三歲,在作於四川任上的《感秋》中說:
西風繁杵持征衣,客子關情正此時。
萬事從韌聊复爾,百年噩半欲何之。
畫堂蟋蟀怨清夜,金井梧桐辭故枝。
一枕淒涼眠不得,呼燈起作感秋詩。
西風”就是秋風。“繁杵”就是頻頻發出響聲的砧杵。“征衣”就是出征士兵的軍服。“客子”是指作為旅人的自己。“關情”就是關心。“萬事”云云一句,是說無論是自己的生活,還是以對金政策為中心的周圍的政治環境,都從一開始起便被不負責任地棄置不顧,詩人為此感到悔恨和憤慨。“彊半”就是一半以上,人生百年,我已過半,今後的人生道路該怎麼走呢?“畫堂”是指有壁畫的廳堂。“蟋蟀”就是促織。“金井”是指以金屬為井欄的井戶。井邊梧桐樹上凋零的樹葉,也要辭別它以前一直附著的“故枝”了。“淒涼”,就是悲痛的寂寞、孤獨。
淳熙十一年,陸游六十歲,在作於故鄉山陰的七律《悲秋》中說:
病後支離不自持,湖邊蕭瑟早寒時。
已驚白髮馮唐老,又起清耿宋玉悲。
枕上數聲新到雁,燈前一局欲殘碁。
丈夫幾許襟懷事,天地無情似不知。
“支離”是指心身兩方面的不協調。“湖邊”的湖,是指陸游住處所在的鑑湖,又名鏡湖。“蕭瑟”,寒冷、淒涼。“早寒”,比往常來得早的寒冷。“馮唐”,是一個因與時世不合而至九十歲尚未受知遇的漢代人物。“宋玉”,不用說,就是那個楚辭詩人、悲秋歌的始祖。數聲鳴叫傳到枕上的大雁,是從北方的金國飛來的。燈前下到一半的碁盤,也就是時局的象徵吧!“襟懷”就是胸中。關於“天地無情”這一句,可以作種種分析,不過我們注意到,他還有類似的詩句,如“空自呼天天不知”,這在後面將引到。
我認為,在陸游的詩中,有一種對於往往過於冷靜的北宋詩風進行反撥的傾向。反撥作為整個詩壇的問題,在南宋初的先輩詩人中,已經萌動了。我認為前章所說的對唐詩的複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抒情的複活是通過這個大詩人的行動型性格才結出果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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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游意識到,與自己的詩最接近的,乃是杜詩,尤其是杜詩的激情。雖說他自很早起就非常尊敬杜甫,但他五十歲前後在杜甫後半生詩的作地擔任地方官的生活,更使他加速向杜甫靠攏。他的一萬首詩中有一半是七律,這是杜甫式的;而且,他在七律《感秋》詩中以“蟋蟀”、“梧桐”為例來點染自然烘托感情,像這種方法,也是杜甫式的,或是唐詩式的。不過,唐詩一聯中的上下兩句一般均描寫自然風景,《悲秋》中的“新到雁”和“欲殘碁”則一半描寫風景、一半述寫人事,因為它畢竟還是屬於注重人事的宋詩吧!如果我們對一萬首詩中佔半數的五千首七律作一番仔細的分析,可以期待會有某種結果。
但是陸游的激情,並不是以與杜甫相同的形式表現出來的。他並不像杜甫那樣一味地激動不已,沉浸在自身和世事兩方面的異常悲哀之中。這是因為他畢竟是宋人;儘管他自己並沒有自覺地意識到,但他已經從蘇軾那裡繼承了宏觀的哲學與抵抗的哲學。不過,作為對北宋詩的反撥,他又不像蘇軾那樣經常提到那種哲學。當然,一萬首詩中,還是不乏這方面的資料的。
首先,他也像蘇軾一樣,肯定憂愁、悲哀作為人生的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是到處存在的。他在四川任上所作的二首《春愁》詩,都闡述了這種哲學。這裡,我們舉一首他在淳熙三年歲末五十二歲時所作的迎春詩:
春愁茫茫塞天地,我行未到愁先至。
滿眼如雲忽復生,尋人似瘧何由避。
客來勸我飛觥籌,我笑謂客君罷休。
醉自醉倒愁自愁,愁與酒如風馬牛。
“瘧”,即瘧疾,病名。“觥”,大杯。“籌”,計杯數的酒籌。最後一句說,愁和酒如風馬牛一般毫無關係,酒解不了愁。更重要的是它前面的一句。憂愁如天上飄浮的白雲和瘧疾患者的熱度一般頻繁,乃是人生的必然組成部分。同樣的認識,經常現於他的詩集。但是,他在晚年之作,即作於去世前一年,他八十四歲時的五首絕句《讀唐人愁詩戲作》的第一首中說:
少時喚愁作底物,老境方知世有愁。
忘盡世間愁故在,和身忘卻始應休。
只要此身在,憂愁就會附在我的身上。
總而言之,只要此身在,憂愁就會附在我的身上。這組詩的第二首說,憂愁正是產生詩歌的素材。
清愁自是詩中料,向便無愁可得詩?
不屬僧窗孤寂夜,即還止驛旅遊時。
與此同時,陸游還認為,人生不只是由悲哀構成的,幸福也是到處都有的,這種哲學,也是從蘇軾那裡繼承而來的。淳熙元年,他五十歲,在四川大邑縣旅行途中,在一個姓黃的書生的書齋裡小憩,作了一首五言古詩《憩黃秀才書堂》,就是一個例子。而且這首詩唱出的“吾生如虛舟”一句,甚至連語言也酷似蘇軾的“吾生如寄耳”:
吾生如虛舟,萬里長泛泛。
終年厭作客,著處思繫纜。
道邊何人居,花竹頗閒談。
門庭淨如拭,窗幾光可鑑。
堂上滿架書,朱黃方點勘。
把茅容卜鄰,老死更誰憾!
我偶然地被帶到了一個初次見面的年輕人的整潔的書齋裡。“閒淡”而不繁雜的庭木之中,是掃拭得乾乾淨淨的庭院、窗戶和書桌。用“朱黃” (即朱墨)點勘過的書籍,排滿了書架。書齋裡,洋溢著幸福。“茅”是修葺屋頂用的。我準備了茅,想和你結鄰而居。
再有,陸游認為,人生宛如飄泊水面、“泛泛”不定的虛舟,只有憑藉主體的抵抗,才能掙扎著走完人生的旅程。這種哲學,也和蘇軾相同。陸游六十九歲時所作的《山頭石》,更為清楚地表述了這種哲學(此詩也見於一海氏的書):
秋風萬木霣,春雨百草生。
造物初何心,時至自枯榮。
惟有山頭石,歲月浩莫測。
不知四時運,常帶太古色。
老翁一生居此山,腳力欲盡猶躋攀。
時時撫石三歎息,安得此身如爾頑。
“造物初何心”,自然有沒有意志呢?詩人對此擱置不論。在歌唱自然使出去循環的同時,又注目於那沒有循環、沒有變化的自然一一山頭的岩石,並思索它和自己的關係。我是一個老翁,一生居住在故鄉的這座山里,因此,現在雖已腳力不支,但還是經常躋攀這座山。這誠然是一種有山才登山的哲學。自己不能像那塊石頭那樣,但“安得”象它那樣?詩人對此一面感到懷疑,一面又抱著希望。
這種抵抗哲學,是陸游早就有的。他在五十歲時作於四川的《白髮》詩中說:
“我生實多澶,九折行晚途”,甚至用詞都是和前面提到的蘇軾的詩是一樣的。
他的詩之所以既富於感傷,又不沉湎於感傷,是因為受了他所繼承的由蘇軾開創的宏觀哲學的影響之故。此外,他的教養也適於產生宏觀眼光。他的家庭,自祖父陸佃以來,便是學者世家。而且,由於他經常為周圍的農民行醫施藥,所以其家學也開始涉及到醫學和藥學。當然,僅為醫藥之學。並不等於有教養。他說:“燈前目力雖非昔,猶課蠅頭二萬言”,“讀書本意在元元”,為了準備為善良的人民服務,他努力以廣泛閱讀為己任,這樣,他的眼界就更為開闊了。
天生的激情與後天養成的廣闊視野這二者的結合,賦予陸游的詩歌以又一個、而且世許是最重要的特色。儘管他是一個富有激情的人,但他並不讓激情縮小自己的視野。未經縮小的視野加上激情的作用,結果就必然能多角度地反映現實。而且,他也不喜歡將多角度的宏觀眼光歸納為冷靜的哲學。依賴感覺把握現實,這才與行動型的性格相稱。當他來到他度過漫長的後半生的農村以後,他對現實的把握就更為活潑了。從陶淵明以後,歌詠農村的田園詩人並不少,但沒有一個詩人能像陸游那樣多方面、多角度地從感覺上去捕捉、反映農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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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試舉一些成為陸游詩歌內容的事項,雖說我的調查還是遠不充分的。首先是四季農耕的情形,還有春節、端午、慶祝豐收等傳統節日。結婚、納稅、交不出稅而逃亡的“逋戶” (《劍南詩稿》卷五十九,下同)、鄉村醫生(卷五十九)、陸游自己也是其中一員的藥舖老闆(卷七十二)。鑲齒的牙醫(卷五十六)、裁縫鋪(卷三十九)、帽子店(同上)、賣薪翁(卷六十九)、入夜尚鼓聲嘈雜以招徠顧客的酒肆(卷六十四)、和尚(卷四十),相面人(卷二十九)、卜者(卷三十二)、演戲或講經說書(卷二十七、三十二、三十三、五十三、六十八、八十)、老演員(卷二十六)、為了告訴人們農耕開始的時間而在清晨五時敲響的鐵板(卷二十)、農村聚餐(卷四十五)、被叫作“客”的農忙時節的幫工(卷六十六)、修路(卷四十五)、村童、十月開學以《百家姓》等為教科書的村塾(卷二十二、二十五)、茶館(卷七十七)、客棧(卷六十一)、新婚翌日被徵當兵的新郎(卷六十九),村人的糾紛(卷六十二、七十),盜賊(卷二十四、六十),等等。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十二三世紀浙江東部農村的生活場景。
而且,由於陸游對辛勤勞作的人們的精力抱有同感和敬意,所以,這種描寫就更顯得生動活潑了。比如他臨終前一年、八十四歲時所作的題為《農家》的一組五言律詩中的第一首說:
大布縫袍穩,乾薪起火紅。
薄才施畎畂,樸學教兒童。
羊要高為棧,雞當細織籠。
農家自還樂,不是傲王公。
“大布”,就是織得稀疏的棉布。“畎畂”就是農田。組詩的第五首,稱讚了那些富有生氣的放學歸來的村童:
諸孫晚下學,髻脫繞園行。
互笑藏鉤拙,爭言鬥草贏。
爺嚴責程課,翁愛哺飴餳。
富貴寧期汝,他年且力耕。
“諸孫”,指這家那家的農家孫子。“藏鉤”,一種讓人猜手掌裡捏著的東西的遊戲。“鬥草”,用草相鬥。“程課”,學習。“飴餳”就是糖。最後兩句是,你不必成為世間的什麼偉人,只要能成個好百姓就行了。
陸游隱遁田園以後,成了一個貧困的、靠養老金生活的人,一個貧困的自耕農,這使他更深切地認識到自己也是農民中的一員。他在八十歲時所作的《貧甚作短歌排悶》中說:
年豐米賤身獨飢,今朝得米無薪炊。
地上去天八萬里,空自呼天天不知。
陸游對於老大陸子遹等六個孩子當然也充滿了熾熱的愛情。在長久的期待中,孩子們一個個長大,在各地就職。他給孩子們的詩,特別地懇切,也是其他詩人的作品中少見的。例如,可以讀一下他送次子陸子龍赴江西吉州任時作的詩。
家庭中的愛情也及於貓。從鄰村得來的名叫“雪幾”的貓(卷二十三)和長著白鼻子的名叫“粉鼻”的貓(卷三十八)都得到了陸游的詩。他在另外一首給貓的詩《贈貓》(卷三十八)中說:“狸奴”,是貓的雅稱。“裹鹽”,似乎是一種風俗,得貓的人家以鹽為禮,這也見於別的詩(卷四十二)。你是作為書籍的守護者被我請來的,無奈我生活太苦,沒法酬謝你的功勞,讓你坐的毛氈、給你吃的魚我都沒有。他又有一首七言古詩(卷十八)寫道:中年在四川的時候,有一天夜間在書齋裡改完了最小的兒子拿來給他看的詩歌習作後,昏昏欲睡。孩子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只能與貓相對席地而坐。讀這首詩,彷彿像是在讀日本的“私小說”。
陸游最深厚、最熾熱的感情,是對祖國和民族的熱愛,所以他被近來的文學史家稱為“愛國詩人”。他的愛國意識,以對宿敵金的武力復仇為軸心;而即使為了謀求國內同胞的幸福,也當然要抗戰。他和王安石一樣,主張土地的公平分配,“治道本耕桑”——十歲時所作的《歲暮感懷》詩。詩中又說,農民問題是政治的根本問題——的觀點,是自己童年時在家塾中學習《詩經·豳風》以後的一貫信念(卷七十六)。
下面這首八十四歲時所作的七言律詩《冬夜里中多不濟者愴然有賦》,說明了貫穿於他那一萬首詩的另一種意識:
大耋年光病日侵,久辭微祿臥山林。
雖無嘆老嗟卑語,猶有哀窮悼屈心。
力薄不能推一飯,義深常願散千金。
夜闌感慨殘燈下,皎皎孤懷帝所臨。
“大耋”就是九十歲的老人。“年光”,時間。“皎皎孤懷”,皎潔而孤獨的情懷,“帝”,天帝,天神。
陸游還在下面這首《夜坐》詩中描寫了自己的獨抱“孤懷”與無所事事:
家家績火夜深明,處處新畬雨後耕。
常愧老身無一事,地爐堅坐聽風聲。
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
慚愧家貧策勳薄,寒無氈坐食無魚。
“地爐 ”,炕爐。“堅坐”,一動不動地坐著。
翌年,他留下了“家祭”云云的臨終詩,便離開了人間。
對陸游詩歌最早進行評論的人之一,是下一章將提到的戴復古。他在七律《讀放翁先生<劍南詩草>》中說:“南渡百年無此奇”。意思是“南渡”、即從北方開封遷都南方杭州以來的百年間,沒有比陸游更優秀的詩人了。接著又說:“入妙文章本平淡,等閒言語變瑰奇”。下句的意思是說,陸游以日常等閒言語為題材,卻表現得瑰奇壯麗。又說,對於流傳下來的李白、杜甫、陳師道、黃庭堅的詩歌,“先生模寫無一遺”。
原標題:關於陸游
圖片:陸遊致原伯知府尺牘,局部圖
來自台北故宮博物院